肿么办！肿么办！！急中生智，双手半抓住她的头发，向后抬，帮她把压在西服下的头发放出来，然后双手收回，为了怕突兀，还装模作样地帮她把颈边的乱发往后梳了下。再然后，双手收回，置于身体两侧。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绝无矫揉造作之感！我的手又回到安全区域了，激动地内牛满面啊。刚才太悬了。接下来，接下来就是退后，退到门口，来一句“实在不好意思！表格放您桌上了，再见。”然后跑路！心里一遍遍预演，这种沙盘推演的作用不容小觑啊~！淡定二字就全靠它了。后退后退！脑袋给双腿下命令。还没抬腿儿，冰冻女就比我快一步行动了，她迈一步，躬身蹲下，在我的惊愕中轻惮去我围裙上的烟灰。然后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站起来，坐在沙发上，“啪”清脆声起，伴着魔鬼香味的弥漫，还有她氤氲的声音。“在我办公室睡觉还霸着烟灰缸......不会是想抽我扔了的烟蒂吧。”

“啧”真无语，我有那么没起子么！侧身，她把抽了一口的黑魔鬼夹在指间，递给我。宇文中！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啊！满脑子仁义道德在咆哮，但手还是不自主地伸过去，接过，凑到嘴边，我觉得自己的唇在发抖。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顺手又点上一根，深吸一口，像是在控诉我让她犯了烟瘾，又好像在给我做示范。

“呼~”我也深吸一口，不如我常抽的万宝路劲儿大，可以算别有韵味吧。烟嘴很干松，让我忽略了跟她间接接吻的尴尬。站着好悲催啊，索性坐在她边上，我们俩谁也不说话，都兀自抽着，有点儿各自心怀鬼胎的别扭感觉。期间有一次弹烟灰，我们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她没动，倒是我猛地弹开，导致烟灰烫了自己的手，我想我还是很畏惧她的，没来由。我抽烟是比较快的，这也是一种职业习惯。不过别忘了她抽烟的习惯是只抽到2/3。于是几乎同一时间，我们都灭了烟。气氛再次跌入零下。

16.

“总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我该回去备餐了，给您添麻烦了。”边说边起身，沙盘预演一步步实现。她不言语，跟没听见我的话一样，径直走到办公台后，拉开了百叶窗。这时我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啧”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心中再次默念雷帝嘎嘎，一天之内数次挨劈，果然够雷。手机我不习惯随身带，还躺在更衣柜里，估计已经被震没电了。手表也因为做点心碍事，被我留在主厨办公室的桌上。不戴表的人就会失去时间观念么。看来我要多买几块儿，坚持三个戴表了。

“给你请假了。”大概看出我的忧虑，她表示了一下领导关怀。我想张嘴问问几点了，又怕万一都半夜了倒弄得自己倍儿跌份。思来想去，结巴下“那什么...那...那我回去了。”她看了我一眼，走过来，拉我的手。出门，锁门。这么多事儿居然都单手完成，惶恐之中我还不忘敬佩一下她灵活的手指。

整个18层静悄悄的，连Nana都下班了。我暗暗叫苦，这么看至少8点多了。就这么拉着我，走到电梯间。我微微挣脱，嘴上服软儿“总监，我能自己走，我认路。”她不回头，冷言一句“看你总想跑。”“不会不会！”我赶紧承认错误。进了电梯就有摄像头了，要是被看见我今后还怎么混啊，被餐饮部总监跟抓小偷儿一样拽着。

手松开了，看来她吃软不吃硬啊。“一起吃饭吧。”她说。顺手按了B层和B2层的按钮。现在回绝她那是绝对的不仗义，人家一个领导，为了我耗到这么晚才下班，我也说不出口。“换了衣服，B2等你。”“哦。”到了B层我夺门而逃。终于给了我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想到还要跟她再待一顿饭的功夫，我就决定多穿件衣服。回到更衣室，用3分钟时间洗了个澡。话说我洗澡的功力可不是盖的，被大家笑称为“部队出身”。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我进去洗澡，某同事正洗出来。等我洗完出来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没穿完。洗完，随手借了个吹风机吹干头发，用时1分钟。换衣服，板儿鞋牛仔裤，T恤加套头帽衫，临走前想了想，又套上件皮夹克。整体用时7分钟不到，这期间还包括了上厕所。

深吸口气，下到B2。记得B2是备用发电机所在地，也是停车场。出了电梯间，傻了。偌大的一片停车场啊！连她手机号都没有，去哪儿找啊。走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木有啊！看来只有停在电梯间门口等她了。点上根烟，惬意！抽了没几口，一辆车驶过来，闪了下大灯。我挺知趣儿地过去，红色宝马Z4，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看起来不舒服的比例和过于张扬的颜色。开车门前，突然意识到应该把烟灭掉，于是转身回电梯间找垃圾桶灭烟，回去上车。还未坐稳，她就发难“还以为你跑了。”这是说笑么，肯定是冷笑话。我要是真有心跑，就不下来直接从酒店大堂跑路了。

“您吃什么？”我毕恭毕敬。早吃完了早回家。车子只是发动，并不前行。“叫我May。”她更正。“妹...妹...您想吃点什么。”她突然侧目，嗔怒于我顽劣的称呼。“M吧”仿佛随意提及，却惊得我一身冷汗。布鲁宫，帝都数一数二的法餐厅，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品质价位都让人咋舌。我顾虑到荷包，又想象了一下俩人坐在那儿一道一道吃完繁复的众多盘子的场景，拘谨，太拘谨！赶紧拒绝吧！不然以为我默许了。“呃，咱们能不能吃点儿，简单的。”她略蹙眉，几秒后又提供了一个选择“长安一号。”长安一号，北京某酒店招牌餐厅，风格倒是朴素平实的北京菜，可是一想到刚出了个五星饭店门马上又要踏入另一个五星饭店，就觉得头疼。心说您为什么不在办公室叫客房服务呢，一样是五星品质，还肥水不流外人田。看我不表态，她也不恼，把车停回停车位，熄火。出车。留下石化中的我。

17.

忙不迭地也下了车，她锁车。转到我身边，这才发现她穿了至少10厘米的高跟鞋，比我高了小半头，足可以俯视我了。心里这个羡慕嫉妒恨啊。“你说地方吧。”她发话。我点点头，带她出了酒店，进了出租车。

“师傅，麻烦您鼓楼！”看眼车上的表，九点三十五。好家伙，这一觉睡得！出租司机大哥很有眼力件儿，一路没话。到了鼓楼附近我就没让他再往里开，下车。因为酒吧街的关系，这儿到半夜还会是灯火通明的。偷偷看看身后的她，寒气似乎减了不少。也许换个环境，对我来说也是种解放。可能因为有些生疏，或者因为她的鞋，她走得不快。我也放慢脚步，双手插兜儿。两个人几乎并排，却无言。看着她幼细的手腕，突然有点儿想牵她的手。那讨厌的情愫又从某个地方汨汨流出，止也止不住，我故意扭头看矗立在一片喧嚣中的鼓楼。走了大概几百米，我停下 “到了。”

这是个小小的拉面馆，招牌小，面积更小。打开推拉门，我示意她先进，初秋的夜晚寒意渐浓，她掠过我身边时我看见她有些红的鼻尖和耳朵。店内就是一长溜吧台。里面是拉面师傅操作的地方。在日本这种小小的吧式餐馆儿很常见，而这家，也是我吃了不少年头的老店。拉面师傅是位岛国留学生，原专业是什么已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回国后就一直经营这家小店，东西很正宗。

“老样子？”老板兼厨师推了推眼镜，和我打招呼。我一般都要加葱的大碗豚骨。不过今天...我小声说“不加葱哈。”偷偷看旁边的她，认真看菜单中，双手捧着老板奉上的玄米茶。“黄金玉米拉面。”她点了一道甜腻腻的拉面。今晚人不多，店里有点儿冷清。看到她在杯子上取暖的手指。我突然来了一句“老板。一瓶清酒。俩酒菜。”我的初衷，只是喝点儿酒会暖心。她不做声。

清酒热好了放在吧台上，我取下来，给她斟了一杯，没斟满。轻声嘱咐“别空腹喝酒。”老板端上酒菜。盐烤秋刀和猪肉煎饺。我也给自己倒了酒，考虑了下，没敢贸然和她碰杯。一扬脖悉数灌下。很久没喝了，入喉，一团火烧下去，抿抿嘴。低头发现盘子里多了一个煎饺。转头。她不露声色“别空腹喝酒。”我笑笑，觉得跟她的距离不那么远了。她看看老板，突然蹦出一句日文。我是个日韩语无力。就那么听着老板用日语和她交谈。岛国人民一直给我压抑又不豁达的负面印象。估计这老板也是在日本被压抑惯了，说话和她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就是猛点头。弄得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