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拥挤的城市里，我不断享受着便利的交通，却执拗于建那么多地铁会不会让地基沉降，或是机动车这么多什么时候要达到饱和之类的问题。这也成为了我一直不肯学开车的原因。在我一边盘算着改骑自行车好还是买辆电动上班用，一边把衣物丢进洗衣机里的时候。手机响了，擦擦手按下接听，一个让我有些不悦的声音响起“回来这么久了也不吱声，闭关练功呢？”“啧，有事儿么？”这么冷淡的回应跟逐客令也没差别了吧。“果然没变啊。还是会发出嗝应人的声儿来。”停顿一下，看我不接茬儿“听说...你要去S酒店？”继续不回应，心中暗自惊异了下，消息传得这么快么。“看来是默认了啊。”那边还在自顾自说着“怎 么？镀了层金边儿回来就想继承老太太的衣钵。”“那又怎样！？”这次我倒是回应得很快，转身看到镜子里的人儿，眉头早已拧成了川字，恩，头发长了不少啊，面色也苍白了点。“敢承认就好，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提醒你一下，凡事不易！”“那我也提醒你一句，师哥，多行不义！”话音未完便挂了电话。
一个下午，一通电话，一场唇枪舌战，勾起了我往昔的点点回忆。老旧的洗衣机轰隆作响，一如我的心情，颠倒不定。
晚上8点，火下班归来。一进屋就被这百年不遇的壮烈景象震撼到了。一屋子都是系的绳子晾的衣服，阳台上是被单被罩和床单，甚至还有枕套。满屋柔顺剂的香味，还混合了点84消毒水的呛鼻味道。如同进入密林的火东躲西闪地刚进了卧室，就看见脸上敷着厚厚一层海藻面膜的我，顿时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啧啧啧”一般要不是我特烦的时候，很难听到三啧连用。也没辙，敷面膜不能说话或者做表情，以前有个人跟我说的。我努力避开前因，只遵循后果。只好默不作声地在他的一脸惊诧下，指指脸，示意等会儿聊。
若干分钟后，我带着揭下来的面膜询问他“想不想知道大海的味道？”“我擦！”他居然都被逼的爆粗口了！“把您内个波利海苔扔了成么！”我遵从了他的建议，坐下来，还没开口，就被质问了一通“决定去S了？那也不用把头发剪得这么短啊！刚花了这么长时间适应你女点儿，又用纯爷们儿的淫威刺激我不是！这是什么？削发明志？！”一口气几个问题，噎得我没话可说。宅了这么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早想找个契机恢复我的本色了，不就是留个头发穿个睡衣做点儿饭神马的，还真把我当菲佣啦！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回到我的房间找出以前的衣服换上。束胸就真不必了，买了统共没穿过两回，平板儿似的我自己都不喜欢。我从不鄙视有胸的自己，还是换上bra吧！做不到波涛汹涌怎么也要有“突出”不是。牛仔裤，T恤，加上御寒用的红色对开帽衫。
回到火面前，挑了下眉毛问“怎么样？英气不减当年吧！”而丫的回答让我十分无语。“你这样看的我菊花一紧！”要不因为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我真要严重打击他了。看在他为我祈祷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忍了。闲扯了两句，决定睡了，累了一天我不希望自己第一天上班就透支。临出他房间前，他突然没来由地说了句“诶，要是有好的，就别单着了。”只几个字，却如同戳中我软肋一般，让我匆匆逃离现场。
4.
夜晚。依旧难眠。
他最后的话让我心中五味杂陈，汹涌到喉不上不下。火是我的同学，但毕业后很快就转行做起销售了，现如今又在某家移动运营公司工作。他是个很压抑的人，转行以前从不多话，也不会流露过多的表情。消瘦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庞和一副黑框眼镜就是他多年不变的体貌特征。我们能相识相知以至于无话不谈，是我最初万万想不到的。但人有时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又如我和她，痴缠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缘尽缘灭地天各一方。
每次触动了有关她的回忆，都让我陷入怪圈不能自拔，和很多人刻意回避不同的是，我习惯重放回忆，让记忆的胶片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放，细细重温，仿佛是电视荧幕上演的悲欢离合一般，任由心痛，任由泪流。每每花费数小时做完回忆工作后，都对自己说“这不是很好么。至少你还能记得。”一遍遍的回忆，回忆到麻木。就是我舔舐自己伤口的方式。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效的疗伤方式，但至少，能让我有所满足。
终于打破了最后的心理防线，我点上一支烟。太久没抽了，有些呛，抽完一支还未续上，就产生了醉烟感。全身都有脉搏的跳动，我心底涌出了强烈的存在感，久违的感觉。有些感动。
狂喜之后的失落，犹如高丨潮丨后的空虚一般降临。除了脑子，哪儿都放空了。明天就要让自己转动起来了，这之前，要告诫自己什么吗。脑海中她的身影挥散不去。一直单着，有两年多了吧，哦，有三年了。是因为忘不掉还是已经“爱无能”了呢。她此时应该已经安然入睡了吧，应该在另一个他的怀抱中吧。有些人无法被代替，但有些感情注定会被填补。我想我谁也不恨，也恨不起来。这么久了，我还是像动物一样蜷缩着入睡，还是会不时地胃痛，我空缺的感情没被什么填补过。我想，是我拒绝任何人走进它。也许，我可以守着回忆走完这一生。耳边不断回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听过的那首歌，是齐秦的。细节都忘了只能模糊的哼唱，但最后一句，真真切切烙在我心里“爱的潮水已经退，我的真情不再随便给。”反复吟唱着，呢喃着，终于得以入睡。
5.
翌日清晨，在熟悉的高音中醒来，一番洗漱几番奔波。进了单位更衣室时扫一眼挂表，时间还早，恩，是我的习惯。还清楚记得第一次与王师见面，我们几个孩子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着围裙，一边在规定的最后一分钟奔进厨房，王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然后是惩罚，小小的人儿踮脚站在清洗台前，看着300斤要洗净削皮的土豆，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喷涌而出。也是那天，师兄第一次让我体会到哥哥般的温暖。耳边真切着响起王师的声音“在工作前半个小时进厨房...”“是对烹调的尊重，也是对工作的负责。”我不加思索的接上后半句，抬头和王师四目相对。“记得还很清楚嘛”王师满意地眯起眼睛“不过你早来了一个小时哦，不觉得太早么？”我笑笑“因为很久没工作了，手有点儿生。”
和常见的厨师服不同，S酒店的工服是一身黑，这包括工鞋，衣裤，围裙角巾（角巾——厨师系在脖子上的类似红领巾的东东）甚至是黑色的头巾。戴惯了纸质的帽子，我摆弄着黑色三角形的头巾手足无措。王师已经例行检查去了，偌大的更衣室里就我一个喘气儿的厨师，不管怎样按自己的想法先系上吧！搞定之后我照照镜子，挺拔清瘦的身姿，惨白的脸上挂着几分冷峻，因为有点娃娃脸，我习惯用严肃的表情掩饰稚气，“加油~”我对自己做了个口型，自励这事儿点到为止就好，站在镜子前大吼“你是最棒的”那种明明就是自欺欺人呵。
从员工通道穿行，先走到咖啡厅的半开放式厨房里，我的工作地点是饼房，也就是做西式糕点的厨房，不过先参观下整个酒店的厨房也是有必要的。因为早餐的自助开餐时间较早，这里已经有同事在忙碌了，我有点讷，和他们一一点头示好，并无言语。走过自助餐台，典型的英式早餐，丰盛又高热量。英国人在饮食上的贡献除了极为多彩儿的早餐和下午茶之外，正餐几乎是空白，也就剩下炸鱼炸薯条了。水果，谷物以及肉蛋制品，却看得我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喝杯咖啡吧。我对自己说。
穿过自助餐台我找到了咖啡机，傻瓜式的，聊胜于无，做人不能太挑剔啊！取了杯子毫不犹豫地按下“Espresso/意式特浓”只是咖啡粉和水的结合，纯粹而浓烈，亦如我现在的状态。一小杯，几乎是一饮而尽。我轻轻转动手中小杯，出神地看里面微微残余的咖啡渣，记得有些吉普赛人会把喝过的咖啡杯倒扣在纸上，通过咖啡渣显示的图案给人占卜，命中注定这四个字在心中一闪而过。
“麻烦~”身后飘来一声轻软“焦糖Machiato”我应声回头。一个女人，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冷冽的女人，一手拎包，一手下垂。合身的黑色西装套，质地温婉可剪裁凌厉，和她很相似。“嗯？”鼻腔哼鸣一声，调子微升，带着些许不满，又像是在询问我没有动作的原因。“抱歉”我点下头，眼光向那边的操作台飘去，但让我失望的是那两位大哥已经忙得腾不开手了。大概是有早起出发的旅行团，成群的金发碧眼围着操作台，煎蛋炒蛋鸡蛋角，他们亘古不变的主题。好吧，那就不要麻烦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