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我啦?菜给我弄干净点,不会少了你一分钱。”
老板唯唯诺诺:“是是,上次全是老朽的错,惹蔡小姐生气,再次给您赔礼道歉。”
“有什么新菜?今天我带男朋友过来尝尝,这附近就你一家的菜还能勉强入口。”
“今天来了个新厨子,据说师承皇宫御厨,老朽没见过世面,尝不出是真是假。蔡小姐见识广,莫不如您帮我辩辩。”
“行,是真是假,我一口就能尝出,我家的厨师就是正宗的给皇亲国戚做菜的。”
老板折回厨房,问杨瑞安:“伙子,你叫啥子?”
“杨三。”
老板郑重吩咐道:“杨三,刚来了贵客,要尝新菜,你赶紧给我弄几个,一定要做好吃了!做干净了,这个人可不能有半点得罪。”
“料都没有备好,这一时半会难弄,要不您跟客人说说多等一下。”
“厨房那个多人都闲着,你随便叫,其它事先搁一边!”
于是杨瑞安就开始忙活,有条不紊地做着他已经做了几百遍的菜,不一会儿,就出了八道,荤素搭配,有汤有煲,有炖有炒,有蒸有焖,有煸有焗,八道菜上桌,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艳惊四座,香气更是沁人心脾,勾人魂魄。众人皆打听是什么菜,老板便热情洋溢地介绍炫耀。
蔡小姐在吃了第一口菜,便知老板所言是真,果然不是一般厨子能做得出的。她与男友吃完后,喊来老板,笑道:“老板,假不了,比我家厨师做得还好,以后我常来,都要吃这个厨师做的。”
老板笑道:“蔡小姐您喜欢就好,还请以后多多赏脸,这餐就算我请您。”
“那不行,该付的就付,不该付的我一分不给。”
老板不住点头:“是是是!”
蔡小姐付完钱后,便搀着男友的胳膊钻进了门口的汽车中,呼啸而去,引来无数羡慕目光。
第二天,她又叫了七八个女同学来尝鲜,几人围在桌上有说有笑,蔡小姐说自己去男友家过年的事,眉飞色舞,还说等男友毕业就结婚,定宴请大家去家中做客。老板见她来,亲自招待,又擦桌子又倒茶。蔡小姐道:“今天人多,给我多上几盘,让厨师自己看着做,就要昨天那个厨师亲手做的。”老板应“晓得了”便去出了厨房,一再嘱咐杨三要把菜做好了,说这是常客,从来都点最贵的,舍得花钱。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最后一道是淬火芦花鱼,杨瑞安亲手端了上来,他在盘子周边浇上高度烧酒,用明火点燃,把鱼烧得“吱吱”响,顿时香味四溢,勾得食客们五脏六腑都空鸣起来,桌上的女学生们赞不绝口,光闻这香味已是飘飘欲仙。杨瑞安低头笑道:“请慢用,待火熄时方可动筷子。”说罢便退到厨房。
蔡小姐没有看他的菜,倒是盯着厨子的脸愣住了,她差点失口叫出“杨瑞安”三个字,但使劲憋了回去。待他走后,几个女生偷笑了起来,打趣道:“佳君,是不是这个厨子比你家夫君帅呀?瞧你眼睛都直了。”蔡小姐回过神来笑道:“一个厨子哪能跟我家建川比。”女同学道:“难得一见这样绝色美男呀!菜又做得这么好吃。”蔡小姐道:“你喜欢么?赶紧去表白吧,晚了就被人抢啦。”
蔡小姐招乎大家吃菜后,便离席来到柜台边,轻声问老板:“这个厨子叫什么?是哪里人?”
老板道:“昨天才来店里的,底细还不清楚,说叫杨三,从南京逃难来的重庆,蔡小姐有什么疑虑吗?”
蔡小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望着同学们。心想这个杨三必是建川的三哥杨瑞安无疑,虽然已经长大成人,轮廓分明了,但他自小眉宇间那股英气,依然如故,自己一眼就能认出来。只是为何他跑来重庆,不去见分别多年的兄弟,却在这里做厨子?这其中定有隐情!可怜建川这么多年都以为他死了,为他伤心欲绝,甚至想去参军替他报仇,他却在这里逍遥自在!莫不是他被日本人抓去,训练成了特务,来重庆搜集情报的?对!只有这个解释行得通,不然八年前他与张建川逃跑,杀了好几个鬼子,他们能放过他?即使放过了,那他应该第一时间回家与张建川团聚,怎么会躲了八年?
她轻声与老板道:“你帮我打听细致了这个厨师的来龙去脉,别打草惊蛇,把我卖了,否则你的店就别开了。”
老板狐疑道:“蔡小姐为何对此人有兴趣?”
“废话那么多干嘛,让你打听就打听。”
“是是是!”
蔡佳君回到家后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在不知杨瑞安此行重庆的目的之前,她不敢贸然与他相认,更不敢告诉张建川他的三哥就在重庆,若是杨瑞安真的被鬼子抓去做了汉奸,那和他最好还是撇清关系,免得引火烧身。晚上她去了嫂嫂家,见张建川穿着军装在镜子前晃来晃去,笑道:“又臭美了!”
嫂嫂笑道:“可不嘛!穿上他哥的军装就舍不得脱了。”
张建川道:“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待在家里无聊,陪我去江边走走嘛。”
“呵,平日里我去散步你还不让,蔡小姐今天怎么有如此雅兴?
蔡佳君撒娇道:“本小姐今天难得有闲情雅致,走嘛,有话和你说。”
嫂嫂道:“去吧,陪陪佳君,把大衣穿上,外边冷。”
于是蔡佳君就挽着张建川的胳膊,来到学校门口的嘉陵江边,夜色似薄纱,轻笼着远处的灯火,也朦胧情人的双眸。江边有不少对男男女女,或是散步或是坐在水边,若即若离,欲盖弥彰。只有蔡佳君,不顾别人的眼光,亲昵地贴着张建川的胳膊,甜蜜地笑着。张建川双手插兜里,直视着前方,如一个沉着的舵手,目光穿透了前方的迷障。蔡佳君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既然改变不了自己心爱的男人,那就融入他的世界,陪着他一起沉默,仿佛这也是一种交流。
当他们走过了江边的绿地,张建川扭头问:“冷不?”
“不冷。”
“不是有话和我说么?”
“没,就是想陪着你一起走走,免得你经常一个人在这里散步胡思乱想,以后你想在江边溜达了,就叫上我。”
张建川心想,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再来溜达了,只要有征兵,自己就马上应征入伍上前线去。他笑道:“好啊,只是你别嫌我闷,不说话。”
“不嫌,我都习惯了。”
“咱们回去吧,别让你爸急。”
“没事。”蔡佳君羞涩道,“你还没亲过我呢。”
张建川一愣,马上笑道:“来日方长,你不是还没过门么?”
“你总是找这个理由,人家女孩子都不介意,你大男人还在意什么?”
张建川伸手挠了挠眼角,提了一下自己的眉毛,抿抿嘴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婚都订了,我会负责到底。”
蔡佳君故意叹了口长气,笑道:“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这样就不拘泥了,可以同吃同睡,天天在一起厮混,就像你与你三哥那样多好。”
张建川听她提三哥,刚刚堆起的笑脸不觉耷拉起来,又直视着前方,缓缓迈开步子,叹气道:“小时候玩伴和同学很多,基本都是男孩子,三哥只有一个,你若也是个男孩子,怕早就与我势不两立了,我小时候很调皮,不太合群,只有三哥处处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