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着没有！”李眉秀奔过来拉住他的手一看，鲜血直流，赶紧牵着他到水边洗了下伤口，又从包袱里取出药粉给他敷上，用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心疼地问道：“疼不疼？”

杨瑞安笑道：“不疼，我还没用刀呢。”

“你狠，你厉害，倒是把我吓死了！别动！下巴上也在流血。”李眉秀说罢便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道，“下巴没事，就是手上咬深了。”

“今天亲手打死两只算是解了气，川儿就是死在这畜牲的嘴里。”杨瑞安一想起弟弟，心里又隐隐作痛起来，他想着川儿当初要是被这畜牲活活咬死，那该有多痛……他悔不该当初让川儿一个人走，就是被鬼子抓了枪毙了，那也是两人死在一块儿，总比被狼咬死好，实在是痛得锥心，比子丨弹丨打在腿上还要痛得多。刚才太兴奋，竟感觉不出手上有多痛，这会儿歇下了，才知右手痛得扯着眼睛都酸了。

“现在只能简单处理一下，明天咱们找个药铺好好包扎。”

杨瑞安道：“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你快把鞋子穿起来，别光着脚冻坏了。”

李眉秀问：“万一咱们要是再碰上狼怎么办呀？”

“遇上狼不可怕，遇到日本鬼子才可怕，狼不过是饿了找不到吃的才会主动攻击人，不然还是安安分分的，见人就绕开。我小时候遇到过好几次狼了，从来都没扑上来过，今天是第一次。”

李眉秀穿好鞋袜后问他：“这两个东西怎么处置呀？丢这里不要了？”

杨瑞安道：“有些可惜，要不我把它剥了皮，烤肉给你吃吧。”

李眉秀做出恶心的表情，忙摇摇头道：“算了吧，我才不吃，谁明天第一个发现它就让谁拿吧，反正我不要。”

“把皮剥了带着，晒干了可以给你做衣服里子。”

“不要，那东西穿在身上多不自在，我想想就心里发毛。”

杨瑞安笑道：“那我扛着，明天要是碰到集市什么的，就把它卖了，换些盘缠路费。”

李眉秀点点头，去草垛上拉稻草编绳子，杨瑞安见狼在地上还有些颤动，就用匕首彻底结果了它们的性命，把血放光，用草绳将之捆在一起，横着扛上肩与李眉秀继续赶路。第二天一早，他们向路人打听到集市，就将两匹狼卖了出去，竟然卖到一头肥猪的价钱。杨瑞安高兴道：“这下到重庆也不愁没饭吃了。”李眉秀笑道：“我又饿又困，咱们快去找个药铺，把你手上的伤口再处理一下，再好好睡一觉吧。”杨瑞安点点头，就拉着她一起离开了集市。

他们辗转了三日，抵达芜湖，乘小船离开，途经安庆，到达九江，再一路颠簸了七日，终于踏上了重庆的土地。他们不知何处在征兵，只能前去重庆的各个政府机关询问，被告之现在没征兵，但说不准，前方如果缺人，马上就会有消息，让他们留意报纸和公告处。

由于人生地不熟，口音又完全不一样，他们在重庆有些窘迫，如果不先找份事做，那迟早会坐吃山空。于是他们在沙坪坝租了两间小屋子，交了一个月的租金再买些生活必须品后，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李眉秀很快在附近的医院找到一份做杂役的工作，杨瑞安则去了江边当搬运工，李眉秀见他每天累得像骨头散了架，很是心疼，劝道：“你有手艺，去酒楼做菜啊，不然岂不白学了？这里又没有鬼子会去酒楼搜查你。”于是杨瑞安就去了附近最大的一家酒楼，名叫德胜楼。伙计见他进来，忙招呼着入座，他笑道：“我不是来吃饭的，你们这里还要厨子吗？”伙计道：“厨子倒不缺，还缺个案板，刀工怎么样？”杨瑞安道：“切过七年菜。”伙计道：“那你等等，我去找老板。”

老板见他一表人才，不像是是火夫，倒像是旁边重庆大学的学生，疑惑道：“都会做些什么菜啊？有哪些拿手的说来听听。”

杨瑞安道：“满汉全席六宴会五宴，有些菜因原料珍稀，未接触过，但常见的原料做的菜还是轻车熟路。”

老板噗嗤一声笑了：“就是找遍整个重庆，要是能揪出会做满汉全席的人，我这酒楼就不开了。”

杨瑞安道：“师傅乃宫廷御厨，十岁入宫学厨，二十四岁便是御膳房的掌勺了，专门给后宫妃嫔做菜的。”

老板道：“我还真不信，那你为何流落至此，竟然能踏进我这小小的饭馆？”

杨瑞安道：“家门不幸，逃亡至此，还请掌柜收留，是金是木，生火便知。”

老板哈哈大笑：“掌柜？我们这叫老板，不叫掌柜，那就试试吧，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料，做道你拿手的。”

杨瑞安谢过后，便去了厨房，见材料较为粗糙，比不了日军大营里的精细，于是挑了十只鲜虾，掐掉虾头，熟练地剥了壳，其中五只留下虾尾，剔了肠，滚上刀花，用黄酒与葱、姜、蒜、白胡椒末拌匀腌渍。又切了半两瘦肉炖熟，和着五坨未处理的虾肉与荸荠，疾刀剁成碎粒，杨瑞安使起双刀来，快得就像蜜蜂振翅，把一旁围观的厨师惊得目瞪口呆。他用蛋清将调料与碎粒打匀，调成硬糊状，镶嵌在滚了刀花的五只大虾上，再粘上几粒黑芝麻，放入油锅炸至金黄摆上瓷盘。再将虾头放入油锅稍稍炸脆捞起，放入砂锅中加调料文火炖了半刻钟，捞出摆盘，余下汤汁则用生粉勾芡，浇在上面。又切了一些冬菇与瘦肉丁，放入锅中煸炒后，倒中盘子中间，一道罗汉大虾便大功告成。

老板与几位厨师各夹了一只品尝，初入口中，薄薄一层外壳，脆如蝉翼，轻轻咬下，虾肉不硬不软，弹如鹌鹑蛋白，顿时口中鲜汁四溢，瞬间迷醉味蕾，如一道闪电，穿透舌根，击中心脏。几个人忍不住大口嚼起来，那荸荠碎粒，在牙齿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在向一旁未吃到的人炫耀。老板嚼了半天，舍不得吞下，一看盘中没有了，心中甚是遗憾，他又连吞了几口口水，故作淡定道：“果然好手艺，但太过清淡，一点麻味与辣味没的，不合川渝之地口味。”

杨瑞安心里念着：“你肯定没吃过嘛，做不出这种味道来，只好放一堆辣椒花椒来增加食欲。”他笑道：“那简单，配菜的小炒里加这两味调料就是。”

老板道：“你这菜好是好，就是太费工夫，客人等不得。”

“若是都备好料，也只需五、六分钟。”

“可以先在我这里试一个月，管饭，工钱三成，如果客人喜欢你的菜，那就留下来。”

杨瑞安心想自己在这里能不能待上一月还说不准，若是有征兵，马上就参军，应道：“成！”

“那你理个菜单给我，先主打八种，要做起来快的。”

“没问题！”

这时外面的伙计跑进厨房来急道：“老板，那个女人又来了！”

老板对杨瑞安道：“你先在厨房和大家熟悉一下，我这里暂时缺个案板，你今天就先切切菜。”

老板转身出去，应付一个难缠的女人。那女人是重庆大学的学生，中午常来他这里吃饭，前几日请同学在店里吃饭，结果吃出一根头发，不依不饶。老板说免了她那一盘菜钱，她居然要一桌子山珍海味全免，于是就争吵起来。老板叫来所有伙计厨子，想吓吓她，没想到她居然叫来百号人，提着棍子就要火并，老板好汉不吃眼前亏，免了她的餐费。后来打听到她的来头，心脏病都吓出来了，还好没惹出大事，不然他这店都难再开下去。

老板笑脸相迎，毕恭毕敬道：“哟，是蔡小姐来了啊，今天想吃点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