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安转过头脱掉自己的衣服,就剩下最里面一件,李眉秀也开始单手解衣,但衣服湿漉漉的她怎么也剥不下来,哭道:“人家就一只手怎么脱!”杨瑞安转过身,闭起眼睛替她扒衣服,弄得她肩膀痛得直抽筋,但里面的衣服他怎么也解不开,在李眉秀的胸口乱捣鼓,就碰到两个坚挺的丨乳丨房,他吓得缩回手来。李眉秀又气又痛地哭道:“你就不能睁开眼睛,你要脱到明天啊!”杨瑞安满脸胀得通红,但月色下看不出窘态,他慌乱地解她侧腰的内衣扣子,但因为棉扣浸了水,加上他的慌张,解了半天也没有解下,他干脆伸手用力一扒,将她的内衣扯烂,扔到一边,就看见她的右臂膀上已经凝固伤口经过这一折腾,又开始汩汩往处冒血。他用牙咬破腰带,撕开一块布条,就替她在伤口上方捆了起来。
李眉秀冻得全身发抖,牙齿敲得咯咯响,却又痛得冷汗直冒,她颤抖的呻吟着,就像一只羔羊的叫声。杨瑞安侧着脸拿起自己衣服就替她穿好,结巴道:“裤子……裤子,你自己弄吧。”
李眉秀哆嗦着声音哭道:“你帮我把裤带解开啊!”
杨瑞安侧过脸就在她的腰上摸索起来,低头解开她湿漉漉的腰带后,递过自己的裤子,便背对着她仰头望着西边天上的月亮。他内疚万分,没有救出李眉清,让李眉秀也身受重伤,要是自己平时多偷些汽油,肯定能炸了军火库,就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悲凉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听着李眉秀啜泣的声音,心如刀割。都是鬼子!八年来,鬼子杀了多少无辜百姓,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爹爹被砍了脑袋,张爷爷被炸死,建丰大哥被拖尸游街,还有自己最爱的弟弟,都是鬼子害死的,此仇不报,叫自己怎么有脸回张家庄?月光仿佛刺痛了他的双眼,泪水不觉就涌了出来,他闭上眼睛问道:“李眉秀,我先送你去医院,你还在鼓楼医院里工作吗?”
背后没了声音,杨瑞安回头一看,见李眉秀已经晕倒在地上,赶忙扶起她,一摸她的脸蛋,像冰块一样冷,他喊了两声“李眉秀!李眉秀”,见她微微抬起眼皮,又轻轻闭上,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杨瑞安知道她冻坏了,又失了不少血,再不送去医院,怕是撑不住了。于是背起她,拿腰带托住她的屁股,捆在自己的腰上,绕过大道,走了七八公里的夜路,把她背到了鼓楼医院。虽然他只穿了件单衣,在寒冷的冬夜还是累得全身湿透。
值班医生都认识李家姐妹,她们在医院里是工作积极的先进护士,见李眉秀被一个陌生男子背了进来,问明了情况后,赶紧把她送去了急救室。日本人这时已经发布了通缉令,在全城通缉杨瑞安,他们连夜印好了布告,第二天早上贴满了南京的大街小巷,对出城的人更是一一细细盘查。医生们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把杨瑞安扮成了医生,给他戴上帽子、眼镜和口罩,以免被进出的人发现。
李眉秀醒来后,看见杨瑞安一身白大褂,正守在自己身边,她想起昨夜的事,羞红了脸扭过头去。杨瑞安也羞涩地低下头道:“你醒啦?饿不饿?”
李眉秀点点头,看见自己自躺在熟悉的病房里,想起了与姐姐每日在此照料病人,泪水又止不住地流淌。杨瑞安见她伤心,也不知道该劝什么,说声“你歇会儿,我去给你要吃的”,就从护士那儿拿来粥和面包,亲手喂她。李眉秀见到食物,却又没了食欲,摇摇头,只顾一个劲地流泪。杨瑞安轻声道:“不烫,吃点吧。”
李眉秀哽咽道:“你吃吧。”
杨瑞安道:“鬼子已经在到处找我们了,吃点有力气逃,你好几个姐妹们已经出去探路了,看咱们走哪条路能避开鬼子。”
李眉秀道:“死就死吧,这个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了。”
杨瑞安责怪道:“你死了,怎么对得起你姐姐,怎么对得起你爹娘,要好好活着,让鬼子血债血偿!”
李眉秀哭道:“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从十三岁就开始到处找活儿做,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才刚刚稳定下来,马上就是她大喜的日子了,我怎么跟姐夫交待,如果不是救我,她不会死,都是我害得她呀,都是我!本来该死的是我呀……”
杨瑞安取下眼镜,擦了擦泪水道:“还有我呢,以后我就是你亲人,我就是你哥哥,这个仇,只要我没有死,我会替你报!快吃点吧,咱们一定要活着出去,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参军吗?你不快点好起来,人家不要你啊!”
杨瑞安说着用衣袖给她擦了擦泪水,李眉秀伸出左手,将他的袖子按紧在自己的脸上,放声地痛哭起来。杨瑞安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想起自己与弟弟也是阴阳相隔,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傍晚时分,李眉秀的同事探路回来了,她给李眉秀捎来几件衣服,说鬼子已经在到处撒网了,所有出城的路上都设了关卡,唯一的出路就是从紫金山绕开南京城,翻山越岭,步行离开。还说只通缉了杨三,李眉秀应该没事。
杨瑞安道:“那你们好好照顾李眉秀,我现在就走,免得被抓了牵连她。”
李眉秀急道:“不行,要走一起走,你又不认得路。”
杨瑞安安慰道:“我没事的,你好好养伤,留个地址给我,要是安稳了我就给你写信或者发电报。”
李眉秀从床上坐起,便忙着穿衣服,不小心动着了胳膊上的伤口,痛得她龇牙咧嘴。杨瑞安轻轻按住她玩笑道:“就你这样,带着不是个累赘呀?”
李眉秀有些愠火,打开他的手道:“是累赘不用你管。”
杨瑞安笑道:“哟,还生气了?你这伤口得换药,要是跟我跑,怎么换呀?”
同事道:“是呀,眉秀,要是感染发烧了,就难办了!”
李眉秀道:“你帮我拿些药,我天天给病人换药,这点事我还是会自理的。”
杨瑞安道:“随她吧,怕鬼子记得她的模样,万一要是真认出来了,她小命就难保了。”
同事道:“眉秀你也扮成护士模样,医院有车子,送你们到紫金山下。”
杨瑞安道:“你扮伤员躺车子上,万一要是碰见鬼子查车,他们只会想到伤员是不是我假装的,难发觉医生才是我。”
同事笑道:“是个好主意!等过一会儿天再黑一点吧。”
李眉秀道:“你回我家帮我拿几件衣服,还有钱在我床头的抽屉里,家钥匙在我办公室架子上。”
同事一一照做了,等回到医院时,天已大黑,于是几人把该准备的物品都收拾好,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医院。路上果真有日本士兵的盘查,他们见车上的病人是女人后,就挥手放行。李眉秀暗自佩服杨瑞安的机智,心想自己昨夜被他摸了个遍,与他已经不清不白了,他说以后做自己的哥哥,但一想起昨天的事,她就对这个“哥哥”尴尬万分。当车子开到紫金山下,她便与杨瑞安一起钻进丛林上了山。
李眉秀虽然对南京城了如指掌,但进了丛林,却分辨不出方向了。杨瑞安一会儿看看星空,一会儿拿手电照照地图,告诉她到了哪里哪里。他们奔波了一整夜,从东面下了紫金山,朝东南方向逃离,到达小龙口后又翻过五条岭,抵达狐狸山,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两人累得直感到眩晕。杨瑞安见附近有田地,便拉着李眉秀再坚持了一会儿寻找村庄。他们找了一户人家投宿,睡了一整个白天,晚上吃些干粮便继续赶路。过了狐狸山,就是丘陵地了,百步一个坡,十丈一个池塘,杨瑞安拉着李眉秀一直朝南走,星空下的田地盖了厚厚一层霜,泛着白光,冻硬的田埂在他们急促的脚步下“沙沙”直响。
杨瑞安见李眉秀走得吃力,又有伤在身,怕她连着赶路吃不消,便要背她,李眉秀也不拒绝,见他蹲了下去,就趴在了他的背上。杨瑞安说:“咱们已经出了南京城,怕鬼子在大路上也设埋伏,再坚持两个晚上,咱们到芜湖就安全了。”
李眉秀道:“芜湖也是鬼子的天下。”
杨瑞安道:“那咱们一到芜湖就坐船去九江,然后去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