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举起酒杯道：“今年是个旺年，济元堂的生意蒸蒸日上，田里的稻谷也收得比往年多，还有茶园的的收成也是一年好过一年，这些都离不开大家的辛劳，特别是金顺，劳苦功高，为我张家尽心尽力，我张定远无以言谢，先干了这杯，祝大家吉祥如意，来年没讨着媳妇的找个好老婆，没田地的能买块好地！”次席的人全部站起，说着感谢的话，毕恭毕敬地与张老爷一饮而尽。

张素翎离桌给次席的人全部满上，招呼大家吃好喝足，蔡佳君则给张老爷和张建川斟了八分量，举起酒杯，想着张建川教她的话笑道：“爹，我自小被父亲娇惯，不通人情物理，以后若进了张家门，还请爹娘不吝教诲，佳君一定察纳雅言，做个贤孝的媳妇，不会辱了张家好门风。祝爹和娘与南山共寿，松柏同春。”

张老爷开口笑道：“好！好！你是只金凤凰，委屈你栖在青龙山这种小地方，与我儿建川白首成约，文定吉祥，但我张家上上下下定亏待不了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们有，绝不吝啬！”

赵皑云打趣道：“爹，佳君不缺啥，就是嫌川儿太高了，您医术高明，能不能给她弄个方子，让她再多长两寸。”

张老爷摆摆手道：“云儿又难为我了，佳君要是再长高两寸，那我就得仰着看她了，川儿不知道怎么就长这么高，做衣服太费布料！”

赵皑云笑道：“您还可惜了这点钱？等佳君给您添一串孙子来，你再可惜布料钱吧！”

众人被她逗得大笑起来，蔡佳君脸上红潮泛起，羞涩地在桌下拽了拽张建川的衣角，他站起举着酒杯敬赵云道：“一年到头都是嫂嫂照顾我，娘不在身边，长嫂为母，一家人不说客气话，建川干了此杯酒，以表对嫂嫂的谢意。”

赵皑云也站起道：“不说客气话你还客气什么！快坐下，嫂嫂没什么好词给你，只愿你一生平平安安的，开开心心的！”

张建川敬完了嫂嫂又敬姐姐，张素翎笑道：“咱们姐弟还举什么杯呀！你多吃点我做的菜，我就高兴了。”

张建川道：“姐姐这可是你说的，我以后回来非你做的不吃，你别嫌我挑嘴难伺候，今天菜要吃，酒也是要喝的，我家姐姐貌比西施，我就祝你一百岁还这容貌。”

张素翎笑道：“你这嘴少恶心人了，那我就是青龙山上的百年精怪了！”

众人又一次哄堂大笑，几圈下来，喝到了兴致，都已摇摇晃晃，这时张家庄的小孩子们都提着灯笼来串门，讨糖果糕点吃，张老让他们排好队，挨个儿分发，把一麻袋糖果瓜子散得一颗不剩，小孩子们高兴得屁滚尿流，不停地喊道：“张老爷新年好！”，“张老爷新年吉祥！”把他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唉，唉，乖！”

蔡佳君拉着张建川笑道：“你爹真喜欢小孩子！”张夫人笑道：“咱家就看你的了！”又把她羞得拿脑袋往张建川身上蹭，她轻声道：“娘，还早，我还没过门呢。”

张夫人道：“等川儿毕业，就把你们的事办了，在你们家办一次，在张家也办一次，要轰轰烈烈的，排场在洪县最大。”

张素翎道：“娘，佳君还没毕业，要是嫁给川儿后有喜了，就不能再念书。”

蔡佳君道：“我上大学是为了建川，本来读完中学就不准备再读的。”

张素翎心想她家大业大，读不读完大学也是无所谓的事，她那财大气粗的爹，不知道将来会不会让川儿回张家庄呢，十有八九要留他在身边打理生意，但川儿骨子里那股傲气，肯定不会依着岳父做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不快的事来。两人婚是定了，但川儿还想去当兵，眼下战火纷飞，她爹能放心把宝贝女儿交给他吗？张素翎深知弟弟脾气，只要认定的事，阎王都拦不住，况且还是为了给杨瑞安报仇，谁要是阻止便是火上浇油，还不如顺着他的意思，拐弯抹角地把他往别处引。

众人正说笑间，突然门口传来叫喊声：“张老爷，张老爷，救命啊！”未见人来，声已至。

张老爷闻声走出门外，只见邻村的几个小伙子抬了一人进了院子，还有女人在一旁守着哭哭啼啼，忙问：“怎么回事？”

“喝酒喝着突然就栽地上抽风了，张老爷，算命的算了他难活过今年，这大年三十的可怎么办啊！”

张老爷上前一看，只见那人口眼歪斜，面部痉挛，已经半死了，赶紧道：“抬屋里，拿毛巾塞着嘴，别咬到舌头了，金顺去拿银针。”

随来女人哭道：“张老爷，您是活菩萨，求您一定救救他，哪怕拖拖时间也好！只要拖过今晚，算命的说他就没事了！”

张夫人在一旁有些怨怒，好好一个除夕之夜给搅黄了，不客气道：“你找算命的好了，抬我们家来干嘛。”

张老爷咳嗽了两声，问道：“喝了多少酒？”

“十多杯。”

蔡佳君一看那人面目狰狞，吓得尖叫了一声，捂着嘴巴道：“怕是没救了，大过年的，可别死在咱们家啊！”张建川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意为她说错话了。

果然张老爷面色一沉，瞟了她一眼，接过金顺拿来的银针，在病人的人中穴上施了一针，又将他侧翻，捋起衣服，在后背身柱穴、大椎穴、命门穴扎了三针，病人颤了两下，喉咙里长吸了一口气，张老爷见状，双针齐下，扎在他的肾俞穴上，病人的裤裆顿时湿了一片。张老爷命人端来一大碗温水，扶起病人，喂他喝下后，在他的内关穴上又扎了一针，不一会儿病人便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熏得一屋子酒气，算是活过来了。

一行人千恩万谢，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张老爷淡淡地说了声：“起来吧，别磕了，赶紧抬回家去，莫着凉了。”说着又让金顺拿来一颗安宫牛黄丸，递给他们道：“半个时辰后，拿温水服下就没事了，他今年命不该绝。”

“那也是遇上您啊！您是在和阎王爷抢命！您就是青龙山镇的活菩萨啊！”

一行人要付钱，张老爷挥挥手道：“过年就算了，以后酒少喝。”

金顺道：“我们老爷乐善好施，这颗药丸可抵一亩田半年的收成。你们也给我听好了，以后别趁着晚上看不见，偷偷把我们家田里的水放到你们的田里，我们老爷心里明亮着呢，就是懒得说而已。”

这伙人羞愧难当，连声说“是”后，就抬着病人出了张府。金顺命人赶紧把地上收拾一下，又拿来香炉在屋里点起，驱赶酒气。张老爷斜了一眼蔡佳君，笑道：“你说没救了，是不是说早了？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只要没断气，就一定要全力以赴救人，哪能还没医治呢，就泄了自己的气？”

蔡佳君认错道：“爹所言极是，我知错了。”

张夫人护道：“我都吓着了，别说佳君了，她又没见过，随口说的话，你斤斤计较什么？再说三十晚上抬个要死的人进屋子，真不懂规矩，放门口不就行了。”

张老爷道：“老婆子就别说啦，越老话越多！”

张夫人想争辩下去，被大儿媳妇拉了拉，她笑道：“哎呀，爹救人一命也是积德嘛，家里风调雨顺的，不都是爹平日里攒的阴德。”

张夫人笑笑，让儿子带上佳君去同村的长辈们家里串门拜年，又往他兜里塞了十几个红包道：“都还记得怎么喊人吧，红包就说你孝敬他们的，别留下吃酒，逛完了就回来守岁，等你放开门炮。”张建川点头应“是”就拉着蔡佳君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