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安坚定地说：“等我读完了书，我会拿起枪的，不为个人的恩仇，也为中国不再受欺凌，川儿也会！”

陆子崎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会支持你们的，如果是中国侵犯日本的领土，我也会奋不顾身拿起枪保护她，以死报国。”

张建川叫道：“哎呀，不说了，再说天都黑了。昨天没学会游泳，今天两个老师，一定要教会我呀！”

“来了！”杨瑞安抱起弟弟就朝水里冲去。

张建川如同一只被丢进水里的小狗一般，四肢胡乱地刨着水，杨瑞安托着他的下巴，慢慢在走动着，像在托着世界上最珍重的碧玺，既怕托重了卡着他的脖子，又怕托轻了让他呛着水。张建川吃力地挥舞着四肢，胀得满脸通红，在他们的前方，西天的红云变幻着身型，游荡在南京的黄昏，天水一色，波光粼粼，杨瑞安趁旁人没注意时，悄悄地吻了一下弟弟的脸庞，他的脸色也像天上的晚霞，被太阳吻过般动人。张建川没有说话，只抿着嘴笑了，他一点也不觉得突兀，相反却在哥哥的双唇轻柔地触碰自己的脸庞后，不觉迷恋上这种感觉。他心想“三哥，再亲一下”，却没有等到，他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的手，而自己已经能漂起来了！杨瑞安又感觉尿急，于是偷偷在水里撒了，但这并没有缓解憋胀感，于是他又使劲尿，这种感觉依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一碰着弟弟的身体，不管是在水里还是在床上搂着他，这种尿急的感觉就如鬼魅附身了，但就是尿不出来，他心想是不是自己小肚子里有东西堵住了？

待天色已晚，三人穿好衣服回家，张建川瞥见李家姐妹在湖边玩水，就放开哥哥的手跑过去看看，只见她们拿着筛箕在水里摆弄着。

“你们干嘛呢？”

李眉清抬头一看是他们，笑道：“抓小虾米小鱼喂猫呢，我们家猫生了六只小猫，没有奶水了，你们回家了？”

“嗯！我看看你们抓了多少了？”张建川说着掀起一旁脸盆上的盖子，“才这么点啊，够吃吗？”

“不够呀，抓不着。”

杨瑞安道：“你们的筛箕太小了，兜不住！”

杨眉清道：“那明天我拿个大的来，你帮我们抓好不好？”

杨瑞安摇摇头：“我没抓过，我不会。”

“你怎么就不会了！姐姐过生日那天你还做了一个十字纱网，逮了一大盆泥鳅给她煮了孝敬她呢！”张建川道。

“说了不会就不会，那是金顺做的网。”杨瑞安的语气有些严肃。

“就是你做的！我看你做的！”张建川不依不饶，“给她们做一个嘛！”

“这又不是家里，又没有竹子砍，又没有篾刀，又没有纱网，我怎么做嘛？烦不烦啊！走啦！”杨瑞安说罢扭头就走。

张建川望着哥哥的后背，忽然觉得很委屈，三哥从未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他是怎么了？我哪里惹他生气了？也不牵着我就自己跑了。张建川故意放慢了脚步，看着他越走越远，也不回头望一下自己，越看越委屈，不觉眼睛就酸了起来。陆子崎一看两孩子情绪不对，喊了一声杨瑞安，就拉着他们一起坐上了黄包车回家。

谢远哲下午已经带来了测字先生的话，说他与素翎是金玉良缘，只是不可急躁，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七。张建丰一算，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完全足够准备工作，他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于是给父亲发了封电报，告之这个消息，很快洪县回了电报，说一切由他安排，让素翎就留在南京与谢家人先熟悉熟悉，处好关系，至于嫁妆,家里会准备好，提前送过去。张素翎知道这个消息后，木然的答了一声“知道了”，就关上房门蒙头大睡，直到嫂嫂喊她吃晚饭，才一脸倦容地走了出来。

晚餐桌上的菜品虽然琳琅满目，但掩饰不住气氛的冷清，赵皑云知道妹妹心里难受，所以只字不提谢家的事，只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夹菜。但她摸不透两个弟弟今天是怎么了，只见他们一个低着头盯着碗里发呆，另一个拿筷子不停地夹起菜又放下，他们应该不是为素翎的事，因为还没有谁告诉他们定了日子，于是她对陆子崎使了个眼色，他摊开手摇摇头，表示不知情。张建川吃了几口就下了餐桌，说他困了想睡觉，赵皑如赶紧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是不是病了？”张建川的眼泪就下来了，他擤擤鼻涕道：“没有，就是困了。”陆子崎道：“可能是下午玩累了，让他睡吧，今天我就早些回去，不教他们学习了。”杨瑞安见弟弟走后，就说自己去书房看书，便下了桌，赵皑云见他碗里的饭一口没动，与大家面面相觑。

杨瑞安在书房一直补习他的算术，他还没弄明白负数的变换，没人教过他，而班上同学一年前就学过了。直到堂厅里的落地大钟敲响了十二下，他才觉得有些困意，于是去厨房洗了脸，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摸索着到了床边，碰到弟弟的身体。弟弟一个翻身，滚到了里边，他听见弟弟哭后的打颤声，他轻轻地躺下，一贴到枕头，就感觉脸上冰凉，枕头全湿了。他心痛地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鼻梁，还是湿漉漉的，自己的眼泪就下来了。张建川拿开他的手，翻身面朝下趴在枕头上，他搂过弟弟的肩膀，把他翻过来，张建川又把他的手拿开，渐渐哭出声来。他猛地一使劲，把弟弟翻到了床中间，然后起身压在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肩膀，紧紧地，想把他整个塞进自己的胸膛里。张建川挣扎了两下就顺从地搂住了哥哥的腰，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

“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好难过……”

“谁让你和李眉清亲亲热热的？”

“你冤枉我，我没有！”

“那你还让我给她做纱网？”

“我以后不了，你别不理我……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