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我不由自主地缓缓向倚在门边的花羡落靠近,待看清了那张恬静的脸,便又不自觉地伸出手,把自己的掌心和她掌心相贴。花羡落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半晌后,抿嘴笑了一下,接着便默不作声地拉着我往客厅走去。看着她的侧脸,我忍不住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我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她“带”回来的,难道会是像现在这样,她一步一步地把我拉回书房的吗?
花羡落牵着我的手来到沙发旁,挑起眉问我:“很久没坐过了吧?”
不等我回答,她蹲下身坐到了沙发上,随后又用眼神示意我也坐下来。
我忍不住笑了,听话地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她的身旁。沙发的麻纱质感让我有种久违的感觉,柔软得像是一个宽厚的怀抱,仿佛感到自己的身体终于又再次得到了某种脚踏实地的依靠,我忍不住低声说:“只不过是坐到沙发上而已,我竟然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哭出来了。”说完,抬起眼看向身旁的人。她也正看着我,却没说话,微笑依然挂在脸上。我这才注意到花羡落不知什么时候把DVD机打开了,客厅里飘荡着张国荣那把温润的歌声:“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豁达得让人心痛的歌词,可讽刺的是,唱出这些词的歌手却在愚人节那天自杀了,而我,也在多年后的同一天被车撞死了。
我看着花羡落,忍不住道:“对不起。”
对方没有回应,只轻皱柳眉,等着我说下去。
“在墓地里,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对不起。”
“你心里是那样想的吗?”花羡落问道,“你觉得……我是公主病?”
我抬起头:“当然不是,”看到她怀疑地皱了皱眉,我有点慌乱地补充道,“自从知道你经历过的事之后,我就一直希望你能敞开自己的心去面对这个世界,可我绝对没有认为你是什么‘公主病’,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会……但我现在想通了,你就是你,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你也听到张国荣唱的歌了吧,”我指了指不远处的DVD机,“‘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那样才是不浪费生命的生活方式。”
“你的态度还转得真快呢,”花羡落把另一只手的手肘支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她用手背慵懒地撑着下巴,嘴角勾起,“可我还想学着像你说的那样——敞开自己的心,去面对这个世界。”
我听不懂花羡落想表达什么。
“张妮的邀请,我答应了。”她轻声说。
我却仍是反应不过来:“答应了?”张妮的邀请?那个电台节目?
花羡落缓缓阖上了眼,她那翘起的脚尖随着音乐节奏而微微地轻点着:“再加上那个姓孟的即将要提出的要求,这次,我想我算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决定要答应张妮的邀请?为什么愿意为了我而答应孟一湾那也许会非常无理的要求?
“多么高兴,在琉璃屋中快乐生活,对世界说,什么是光明和磊落——”
客厅里只剩下Leslie那越来越高昂的歌声,而我只懂得愣愣地看着花羡落的侧脸,半天都张不开嘴问话。她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轻柔的笑容仍未褪去,就在我晃神的瞬间,她与我相握的手突然动了动,像是已经做过几千万次似的,花羡落那纤细的手指竟缓缓地撑开了我的手心,随后,像是流水般非常自然地滑入了我的指间,然后贴近,然后握紧。
“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孤独的沙漠里,依然盛放得赤裸裸——”
在这样让人心动的旋律里,花羡落娴静地坐在沙发上,像是睡着般闭着双眼,和我,十指紧扣。」
“梵,快去洗澡,别捧着你那本宝贝日记不放了。”抬起头,只见左依依正站在桌旁,她一边用毛巾搓着自己的湿发,一边催促我道。
我把手中的本子阖上,对她笑道:“我帮你吹头发。”
“不用,”她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快去洗澡,这都几点了?”
无奈地往墙上的钟看去,现在刚好十二点半。今晚我们从咖啡厅里出来的时候已将近十二点,时间竟在不知不觉中跑得飞快,眨眼就是第二天了。我把那本日记放到了茶几上,缓缓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张开嘴打了个懒懒的哈欠。
“困了吧?”左依依朝我走近,她把毛巾搭在手臂上,又捏了捏我的脸,“快去洗澡,听话。”
我笑着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后拿起衣物赶去浴室洗白白。
半个多小时前,我向任方出柜了。
当时我们刚从咖啡厅里出来,陈杰和阿明因有急事早已离开,任方约我过几天再出来谈林奏的事情后,又主动提出要把我和左依依送回家,并非常直接地问我——“你有男友吗?”
由于左依依的家离咖啡厅很近,而且为了避免事情往不必要的方向发展,我礼貌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并无奈地告诉任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本打算点到即止,可身旁的左依依却突然凑上来,在一脸错愕的任方面前亲密地揽住了我的腰,紧接着便在我的唇边用力地按了一个Kiss……于是,我成功地向任方出柜。
算了,出柜就出柜吧,反正任方也不是什么熟人。
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微微一怔——这是不是也表示我永远都无法鼓起勇气告诉熟人,我喜欢的人是女人?
有点烦躁地闭起眼,我任由水流击打在脸上,希望它能顺便把我的烦躁感狠狠地冲走。
洗完澡,我打开浴室门,却发现客厅里漆黑一片。往左侧看了看,卧室那半掩的门里透出的亮光暗示左依依已经在里面等着我了。刚想往那边走去,脚上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下头,我霎时愣在原地。借着卧室里透出的亮光,我看到有个四方的物体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像是等了我很久似的,那画面和几天前它被我在马路边看到时一模一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原本被我放在茶几上的日记,现在却不知为什么,或者说,不知被什么人给放在了浴室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