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谢谢,”花羡落抬起右手,用掌心缓缓地抚了抚颈侧,“我一会儿就走。”说着,她掀开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
电话那头的人却突然像年过半百的老母亲一样唠叨起来:“可是,大小姐,早餐还是要……”
“对不起,”花羡落不等对方说完便自顾自地道,“我要换衣服,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吧。”话音一落就决绝地挂断了电话。
站在床边听了半天,我终究还是管不了自己的嘴:“刚起床总是要吃点东西的。”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间。
花羡落倒也答得爽快:“我不怎么喜欢吃这里的东西。”
听出她语气里的淡漠,我有点讶异地问:“你要直接回家?”总觉得花羡落对这个地方反感得过于明显,哪怕只是一顿非常无辜的早餐也会让她觉得讨厌。不出我所料,花羡落点了点头,随后便拿起衣服往浴室走去。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昨天那位在餐厅里被她抛下的落寞老人,于是忍不住又多嘴问道:“走之前,不先去看看……你的父亲吗?”
果然,这个话题是花羡落的某个雷点,她霎时立在原地,半晌后才转过头来:“他大概在昨晚就已经飞到不知哪个地方开会了吧,而且……”花羡落突然又笑了笑,“急着回去的人,不应该只有我才对。”
我疑惑地挑了挑眉,她却没有让我多想便尽责地自问自答了:“昨天我没有把你的本子带来,今晚你应该是要连续写两篇日记的吧?”
“啊?”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待对方又转过身去才无奈地点点头,“好像是要写两篇没错……”我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大概十头牛也拉不回花羡落那颗誓要归家的心,她换好衣服后就匆匆下楼,甚至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便径自离开酒店。即使早已等候在大厅里的钱经理一再坚持要开车送他的大小姐回家,但花羡落仍倔强地撑着一把白伞独自步入了雨中。我默默地跟在花羡落身后,任由凶狠的暴雨不断穿过我那永远不会再被雨水淋湿的3D身体。看着花羡落那逐渐被雨水溅湿的衣角,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让她执拗到这个地步——宁愿辛苦地撑着伞在暴雨中前行,也不愿让豪华的轿车把自己安安全全地载回家。
花羡落,谜一样的女人,她实在背负着太多太多的故事。和花羡落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对我的吸引力便越大,我越来越害怕自己会深陷其中,却也越来越离不开这个人。如此下去,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是错,我又该怎样修正它?
“在看什么?”轻柔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花羡落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条白毛巾站在我的右后方、正侧过头擦揉着自己的湿发。回家后,她即刻便跑到浴室里洗澡,而且竟然还在里面整整呆了一个多小时才肯出来,像是已经在沙漠中生活了好几个月没碰过水似的。
我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望向窗外:“雨下得好大。”看着雨滴像是小石子般不断地砸在窗上,总会有些战兢,感觉一个不小心窗户就会因承受不住击打而破裂,继而整间屋子都将被冰冷的雨水灌满。
花羡落也轻笑了一声:“总说春雨绵绵……现在看来,春雨也有不温柔的时候。”
“比起阳光,我更喜欢阴雨,”我忍不住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诉对方,“不是这样粗鲁的暴雨,而是你说的那种温柔的‘春雨’。那个时候,只要呆在屋里,就会觉得……”
“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很安静,”花羡落突然把话接了过去,她一边看着我,一边笑道,“懒懒地什么事都不想做,就这么听着外面的雨声,那种感觉非常舒服。”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刚才那番无意的对话似是某种让人难以察觉的细线,悄悄地把我和花羡落栓在了一起。好像和小学同学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偷偷交换了共同的小秘密般,我们霎时都不发一语地含笑看着对方,几秒后,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便顺口问道:“前天上午你出门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丨警丨察打来的?”
“丨警丨察?”花羡落皱了皱眉,“你是指王警官打来的那通电话?”
我点点头。
“他打来是想告诉我,”花羡落抿了抿唇,一边擦着发,一边看向窗外,“上次闯进我家的那个男人已经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劝我早点搬家。”
医院?是指精神病院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花羡落又笑着问:“你也认为我应该搬家么?”
“搬家?”缓了缓神,我应道,“确实搬了家比较好,万一……”万一那个男人被释放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花羡落的笑容里竟露出了少有的狡黠,她不慌不忙地打断我的话:“可是,我已经搬家了不是么。”
从18A号房搬到18B号房也算搬家?我愣了半秒,随即只能无奈地耸耸肩,不想再费口舌劝花羡落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一时之间,我们两人都没再说话,花羡落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我身旁,一边用毛巾擦着发,一边看着窗外仍在飘飞的雨滴。除了雷声和雨声,略显昏暗的屋子里显得出奇地安静,而我的心里,更是出奇地平静。悄悄地转过头看了看身旁那人的侧脸,我想,或许应该学会珍惜这个能够和我安静地呆在一起却不觉得尴尬的人——可是,我还有资格“珍惜”吗——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在想到这个问题后瞬间便跌入了谷底。
却在此时,花羡落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我那随意垂在身侧的右腕。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霎时间只能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而花羡落则皱起眉、认真地看着我的脸,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花羡落却不答话,只擅自抓过我的右手往她的腰腹摸去。如此暧昧的动作让我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想挣脱开来,可对方却比刚才更用力地握紧我的手腕、不让我退却。下一刻,我的手便碰上了……或者是“按”上了她那纤细的腰侧。还没等我开口,花羡落突然问道:“能碰得到我的衣服么?”
什么?
“衣服,”见我没反应,她又耐心地重复道,“你能碰得到我的衣服么?”
皱了皱眉,我想反问花羡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看到对方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我唯有暂时先放下好奇心、听话地把感觉集中到自己的右掌上,片刻过后老实地告诉她:“能。”宽松而轻薄的丝绸布料非常滑手,而那被掩在里面的平坦小腹更是让我收不住心神。
花羡落挑起左眉,突然又拉着我的右手朝窗户碰去。可想而知,我的指尖一下子便穿透过坚实的玻璃,伸出到下着暴雨的室外。我完全搞不懂花羡落到底想做什么,刚要提问,却又听到对方在自言自语:“按理说,应该能碰得到才对……”她皱着眉,半晌后抬起自己的右手按上了紧闭着的窗户。下一刻,她再次用左手拉过我的手往窗户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