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我是说自己中文很差劲，有一次我父亲的朋友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他，我接的电话，人家问我是不是大少爷，我说我不是，我是他的大儿子。我哪里知道少爷就是儿子嘛。”

一个有点冷的笑话，他说第二遍了所有没有人笑，我补充一句：“呵呵，那人家要找大少奶奶，你不会把你们家奶奶叫出来吧？”酱菜愣着没反应过来。小青都绷不住了，五官挪位笑得很难看。不远处，贝蒂在收银台后面偷笑。

何鲜姑当场喷出饭来为我喝彩：“哈哈哈，还是你会说笑话。”

我乐呵呵看着酱菜，实在对他没有敌意，起码暂时还没有。说实在的，这个男人不讨厌。

“哦，我知道，少奶奶就是少爷的老婆，那不就是我太太吗？不过，现在我没有少奶奶。”

这回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拜托你大少爷，别再闹笑话了。不是你没有少奶奶，是你们家没有少奶奶，你当然没有少奶奶，你的少奶奶是你媳妇，你儿子的太太，你连儿子都还没有呢，蔡家大少爷。”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们，不说了啦。我今天来是要带贝蒂去兜风，我买了新车，敞篷的，Mercedes-Benz，SLR，早就想买了，不过我发誓要找到女朋友才可以买。”

轮到我发愣了。酱菜晃着手里铮亮的车钥匙朝贝蒂走过去。

贝蒂有点惊慌失措，她明明应该是听到刚才的对话了，我认为，可是她还在问走到她面前的酱菜：“你说什么？”

“我说我买了新车，要带你去兜风，是两人座的跑车，你一定要去。在加州不开敞篷车是浪费那么好的阳光。”他很潇洒地靠在收银台边上，凑到贝蒂身边又小声说：“两人座的哦，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们有了少爷再买大大的面包车。”虽然小声，一屋子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齐刷刷扭着头观望这感人的一幕，我就眼睁睁看着酱菜上前对贝蒂赤裸裸地表白。

我不轻不重给了酱菜一拳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用手指头点着他说：“你不要找上我的麻烦，别忘了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是沈惠的男朋友。她是有老公的。我还没问你呢，怎么跑来这里拆散人家夫妻的？我才离开一个多月，你速度也太快了吧？”

“没有啊，我没有，不信你问她。”酱菜看看贝蒂，看看曹师傅，咧着嘴笑，有点尴尬地耸耸肩，收敛起他的锋芒，可还继续靠在柜台边守着贝蒂。

“我会问她的。”不过我知道问也白问，贝蒂太能经得起严刑拷打了，决不会说一个字。

小青站起来跟何鲜姑一起收拾餐桌，一边不失时机地拿曹师傅说事，还故意很大声：“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被人家拆散的？”曹师傅白了她一眼，没理她。

小青走过酱菜身边，不忘阿谀奉承：“不用你拆也是散的，我们贝蒂就等着你这样的男人来追，买跑车算什么？她喜欢坐船，去买游艇吧，在游艇上结婚度蜜月多浪漫？我等着喝你们喜酒，送上一份大礼。”

“谢谢，谢谢，”酱菜又激动起来，眼睛里放出异彩，好像明天就会去买游艇了。

小青这是卯足了劲冲我来的，她最想看到的不是婚礼，是把我激怒了闹点乱子出来，好看贝蒂笑话。贝蒂真嫁个有钱的好男人，还不嫉妒死她。

于是我非常由衷地说：“贝蒂，听见没有？大家都等着再喝你的喜酒了，这么好的男人别错过。真为你把游艇给买来了，是应该嫁给他。”

贝蒂脸红红的，对酱菜说：“我还喜欢坐私人飞机，你去买吧，等你当上美国总统，我一定嫁给你。”说完，非常优雅地站起来一个转身进了厨房。

酱菜的两根眉毛拎起来，成了一个八字，用两个无比惊讶的眼睛支撑着，说不出话来。

我却真的眉开眼笑了，拍拍老兄的肩膀，“继续努力。你明年不是要参选市议员吗？有希望有希望。”我从心底里反而有点同情这个无辜的男人了。

我揪住他衣服，“走吧走吧，看看你的新车去，今天这里没人陪你兜风啦。”我心想他若知趣，有人给个台阶就快下来吧。

另一方面，我想拉他出去单独聊聊，套出点话来。听听贝蒂是如何激发他的热情了，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受美国教育的男人确实很自信很执拗，可他真打算死缠着贝蒂不放了？

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敞篷跑车SLR McLaren Roadster，内座的真皮全是暗紫色的，很特别。酱菜马上说这颜色是按他要求订做的，因为贝蒂喜欢紫色。我头晕，看来这个男人是真用心了。贝蒂能招架得住吗？也许我应该退出来成全他们。

看着这辆车猛一打眼确实很炫，我退后几步再仔细打量，从正面看大大的奔驰标志黑的一圈嵌在正中央，像一撮胡子。不愧是德国车，这款车的车头设计直接可以想象到一个人，希特勒！又因为有一个流线型的突出部分延伸到奔驰圆标志的下面，看着像什么来着？流鼻涕的希特勒！非常具有卡通喜感的面相。其实，仔细观察，每辆车的车头都很像人的脸。我就总觉得宝马车头设计看着像兔唇。还是甲壳虫最可爱，保时捷很傲慢，法拉利很霸气。

就当我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反正我不喜欢酱菜的新车，有点怪异。

晚上，讲给贝蒂听，没准以后她坐上这辆车就会想起我说的流鼻涕的希特勒。

为什么我要这么想呢？太不争气了，把贝蒂拱手让给人家？不然，要我怎样？去买游艇还是飞机？我并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如果酱菜继续这样来追求贝蒂。

还是先从酱菜这里探一探底，也许我会比较客观地看待问题了。

30

酱菜说他一定要把贝蒂娶回家。

我就纳闷了，他哪儿来的那么大决心呢？于是，我揪住他到旁边一家咖啡店坐下来，要他说说清楚。他傻乎乎以为我想帮忙，所以很认真掰着手指头讲他的理由。

贝蒂怎么好我还不知道吗？扳开他的胳膊，我先问他沈惠怎么不好了，为什么舍近求远？他说沈惠的心思都在她自己的孩子身上，并且，他的家人不同意他娶一个带着孩子过来的女人。这一句话就把沈惠排除在外了。

我说以他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年轻漂亮没结过婚能生孩子的中国女人吗？跑车开出去，排着队有人往里坐。何苦追着一个爱搭架子的女人。

酱菜摇头，说看上他开跑车的女人爱虚荣，太年轻的女人不懂事，漂亮的女人难伺候。

我点头，表示同意。不过我问他既然不喜欢虚荣的女人，为什么还开着跑车来显摆。

他说贝蒂爱搭架子摆清高就是不虚荣，年龄比他小一岁刚刚好，还会自己打理生意。然后他反问我难道不认为贝蒂很漂亮吗？我苦笑，不置可否。

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健硕，真不显老，和贝蒂很般配。念头一闪而过，像一把利剑的寒光划过心头。我必须纠正这些产生困扰的想法！贝蒂是我的就是我的，天底下再没有人可以得到她。酱菜不过是一块试金石。

实质性的问题在于贝蒂对酱菜到底什么态度？我刨根问底想问酱菜的就是这个问题。他实在不够敏感，我不必拐弯抹角了。

“追了这些日子，她应该对你有点意思了吧？”我问。

他答：“不知道。这个女人很难……搞清楚，最起码我觉得她不讨厌我。”酱菜用中文表达比较困难，常常夹带英文单词。我明白他想说贝蒂是个很难琢磨的女人。

“她没有明确拒绝你吗？”

“没有。很朋友的样子，所以我觉得可以继续追。”

差不多了，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贝蒂在玩暧昧。什么叫暧昧？日爱日未，天天爱着天天未有事情发生。这个阶段的男男女女相处起来最有滋有味，还未得到的总是最好的。女人吊着男人的胃口，玩着暧昧，境界才比较高。

“她跟我到外面去吃过饭，什么时候能够带她回家就算搞定了。”

我瞪住酱菜，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他马上解释：“哦，我是说带她去我父母家，拜见过老人了，我就准备买戒指求婚。”

“哦，还要你父母同意的吗？”我居然仍然如此冷静。

“不是。带回去让他们见一见是应该的。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比较相信父母的眼光。”

“我劝你不要太乐观，贝蒂不是一般的女人。”

“我知道。就是因为她比较特别，我才特别喜欢。”

狂热分子！我真想揪起他的衣襟面对面告诉他，贝蒂是我的女人，请他离远点！

不过，我忍住了。目前状况有点复杂，按兵不动才能取得最后胜利。

贝蒂实在很难琢磨。而我越来越游离。

酱菜开着他的闪亮跑车一扭头，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