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开贝蒂，十分气恼，“你是开黑店的啊？她做得太过份了，你不管管还来教训我？”
贝蒂把我往外推，“要管我会管的，不用你插手……”
小青得意了，赶紧在旁边火上浇油：“又不是老板，像真的一样，什么都要管。”
我真想上去给她一耳光。
本来事情很简单，只要贝蒂说句公道话，叫小青适可而止，我也没意见了。贝蒂应该心里明白，我这样做全是为了她好。
早跟她们说过，别当客人傻的，可以随便糊弄。顾客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一回不满意下回不来了。特别像我们这种地区性的小餐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小买卖全靠回头客。我当面说过小青，说她应该到上海南京路上去摆地摊，过路客多啊，宰一批算一批，那多过瘾，抢钱才更痛快。她脸皮厚过古城墙，不以为然。我了解她有餐馆股份，所以营业额越高分红越多。连曹师傅也会使心眼了，克扣份量，盈利多当然分红多。凡是何鲜姑配给他的菜基本上份量很足，可有些大菜到他手上就减得不像样了。有一回，客人点干煎小黄鱼，十二块钱一盘的，起码应该有个八九条。取菜的时候一看才六条又瘦又干的，我当即丢还给曹师傅，告诉他实在不好意思往外端！这么做生意是杀鸡取卵。他眯缝着眼没听懂，我只好再说一遍：“杀了你的鸡，掏了你的蛋，就把你给废了。明白吗？”何鲜姑跟着“哈哈”大笑，还说：“有些人被废了，也不会明白的。”
他们这样占点股份就自作主张，只贪眼前蝇头小利，早晚把刚做回来的生意给砸了。我不怕得罪他们，一心只想着帮贝蒂维持好生意。
正因为我太无私太专注了，经不起打击，旁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贝蒂可不能惹急我。
类似情况时有发生，贝蒂在众人面前从来不敢向着我说话，只能理解成心虚的表现。她是唯恐别人知道我和她的亲密关系，以至于是非观念都可以颠倒。因此，在我和小青发生冲突的时候，贝蒂丝毫没有立场。按说她也是很会打理生意的，有良心有头脑，有野心有分寸，偏偏因为我的缘故，好像理亏三分要让着他们。
我怕过谁了？有理讲理，没理不讲理。想不到在这儿为个女人修炼起涵养了。
何鲜姑劝我灌杯冰水压一压火气，“小人，你是惹不起的，贝蒂怕事，别闹了。”
不能把外面客人丢下不管，贝蒂和小四川已经在帮着加茶送水了，我只好出去。
虽然整只蹄膀被撤下来了，那对老夫妻还是装了满满四大盒打包带走。以前在我那几张桌子上吃饭，买单最多二十几块，他们每次留下一张五元当小费。这回，结帐五十多，翻一番不说，如果加那道撤走的菜，起码要七十元。我看见桌上只摆了两张一块钱算小费吧。我追着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去的背影，帮他们去开门，心里十分愧疚。
掉过头来，我狠狠瞪了小青一眼，从她身边走过，我小声说：“你会遭报应的。”
她回我一句：“喔哟，发什么善心，你不就是为了拿点小费吗？”
“有你这么缺德，不如去抢银行了。”
……突然发觉自己很可悲，怎么会在这里跟这种女人斗嘴皮子？太没劲了。
所有怨气憋回去，贝蒂还不知道我是不会忍气吞声过日子的，哪怕多么爱她。
我也没料到，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一点小事还能掀起更大风暴。
20
自尊心过强是自卑的表现。所以，总的来说我脸皮比较厚，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一般人很难伤到我自尊。小青奚落我几句，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要她再犯事，我照样管坚决管。不是老板怎么啦？老板是我的女人，我不管谁管？其实，小青比谁都精，知道我和贝蒂的关系，也知道贝蒂很怕这事抖出来，因此的她才敢直着嗓门说话。可她忘了我是不怕事的主，还怕她小人滋事？跟她斗嘴那是低级趣味，我喜欢动真格的。
对付小青，我有的是办法。她既然说我什么都要管，那我就决定管给她看看。想好了，过些天给她整一回大的，让她彻底反省反省。
和小青属于敌我矛盾，我要扮演声张正义的角色，决不姑息养奸。
我和贝蒂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可以协商处理。有些话是要说说清楚了。她跟我玩不明不白那一套，对我们俩人的感情正常发展没好处。
那天晚上，就着蹄膀事件，我想好好跟贝蒂谈一谈。
她仍然是很累的样子，收拾完房间收拾完自己，躺在床上等我关灯睡觉了。
我洗过澡上了床，对着她坐在旁边。其实，我并不明确自己想说什么，或者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既算不上感情问题，也算不上现实问题，也许，我想弄清楚的只是她的态度，一个如何看待我们俩人关系的态度。
“你觉得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我的开场白，不太好，有点找麻烦的意思。
“什么事啊？”她闭着眼睛，若无其事。
“为什么每次你都不给我留点面子？每次我和小青有争执，你就出来给我一闷棍。”
“我只想太太平平做点生意，你为什么总要跟她过不去呢？”
“不是我跟她过不去，是她跟你过不去。我看住她管着她是为了你的生意，为了你店的声誉。对我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那你就不要管她，我自己的店我会管理。”贝蒂不耐烦了，起身把灯关了。
我坐在黑暗中，情绪开始波动。
“当初，我要把店买下来，也是为了帮你，不是要做老板。为了让小青这种人远离，你的店才会越开越兴旺。”
“还好，我没有拿你的钱。不然你连我都要管了。”黑暗中传来贝蒂冷冷的声音。
我不由一哆嗦，气血上涌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现在虽然没有出钱帮你，我还是在用心出力，只是想帮你。这点好坏你都分不清吗？”
“我累了。你想帮我就让我睡觉吧。”
“我知道你累，不是一般的累。我请你每个礼拜休息一天，可以吗？算我求你。再不，我把你一天休息少赚的钱贴补给你，够意思了吧？”
“我是不会要你一分钱的。让我睡个好觉就休息过来了。”
“这不一样！每星期休息一天是上帝规定的，所以叫礼拜天。你这么拼命没有必要……”我想说小洁已经不在了，怕勾起她伤心，还是不要提的好。
“我知道有没有必要，请你不要再烦我了，现在让我休息，可以吗？”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我火气真的上来了，强压下去，还想说服她。
她转过身去不理我。
“休息一天，把生意的事全部放下来，哪怕在家里搞卫生也是放松你的神经。”
贝蒂回答我：“是你总让我神经紧张，跟小青闹，跟曹师傅闹，最好他们都走，把店留给你开好了。”
我伸腿踹了她一脚，“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就你这破店，白送我都不要！你以为我每天在店里跑堂，是图你钱财啊？”
大概是踢疼她了，贝蒂一个翻身坐起来，“那你到底要怎样？”
……
这回轮到我无语了。特别寂静了几秒钟，我说：“我不干了！去你的狗屁饭店，你自己打理吧。看他们怎么收拾你，我不管了。”
早上，天不是很亮，也许是个阴天，今年雨季拖得特别长。
贝蒂的腿勾过来架到我身上，手也不安份地伸进我衣服。她知道我不喜欢被摸来摸去的，通常这种情况，我一个翻身就转战到她身上去了。
但是，这天早上我还记得自己昨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想色诱我妥协？我已经妥协过太多次了，因为经不起她的色诱。这次，我挪开她的手，“请你不要来烦我，让我睡觉。”
贝蒂大概忘了她自己昨晚说的话，属于气死人不偿命级别的。她以为一觉睡醒，没事了。
昨晚，我躺下了，当然睡不着，在黑暗里在心爱的女人身边，突然发现找不到自己了。
和贝蒂在一起，我没时间联络老朋友，没机会结识新朋友，或者说是不允许。生活周围除了何鲜姑还能说说话，没有别的任何对外接触了。我被完全封闭在贝蒂的世界里。然而，可是但是然后呢？结果呢？竟然被她当成争权夺利、有所图谋、心机叵测、侵吞财产的小人！如果是针对五星级大酒店，那我也认了，可一个五人组的小餐馆，值得我动歪脑筋吗？贝蒂都有这种想法，简直让我没脸在这里混下去了。
我想好了自己该做的决定。
“晚上你不让我睡觉，早上我也不让你睡了。”贝蒂对我展开第二轮骚扰。
这个女人早上心情特别好精神头也好，捏我鼻子揪我耳朵，不把我惹火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