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等会儿起床，银行开门了我就给你汇过去。”

“那，我把帐号给你。想来想去只有找你救急，谢谢了。”

“不用谢，还好我有点钱在。”

“唉，你最近好吗？还在赌场上班？”

“我挺好，没去赌场，在从前那家餐馆打工。”

“你现在其实不需要天天打工，应该去进修一门课，读个专业出来，找份好工作。”

“哦，不需要，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海伦这是在跟我寒暄了，不喜欢她那样的调调。

“那你还写作吗？好久没上网找你的小说看了。”

“最近没写。这里天还没亮呢，不跟你多说了。钱会给你汇去的。”

“好吧，收到我再打电话给你。”

“不用，你忙你的，我要再睡一会儿。”

“……嗯，”海伦欲言又止，大概想问我身边有没有人，“那你睡吧，我忘记有时差了，昨晚我一夜没睡，马上要去上班了。拜拜。”

“拜。”

放下电话，我完全没有睡意了。贝蒂不出声，刚才一直在听着。她还是不出声，这会儿慢腾腾翻个身背对我，好像要继续睡觉的样子。

我从后面抱住她，“我也没办法，你都听到了，救命要紧啊。”

贝蒂含含糊糊说：“你不是要再睡一会儿吗？”

我当然不可能再睡一会儿了。心里在想：贝蒂稍微聪明一点就该听出来，我说想睡一会儿的意思是要挂电话。一直以来，我了解海伦很现实，这次碰上她自己爸爸住院开刀也不能改变什么，我觉得对她没话可说了。每个人追求不同，结果不同，拿什么去衡量对与错？

不由自主我叹了口气。贝蒂在旁边小声说：“睡不着吧？知道你是要急着挂电话。”

我又暗暗吃了一惊，她常常能看透我心思。可没等我作出及时反应，贝蒂接下去的话就完全不是我的意思了。

“我在旁边，你们说话不方便，是吧？你应该好好安慰安慰人家的。”

发现一条真理：不爱了就没话可说了，爱着的总有讲不完的话。

我决定心平气跟贝蒂讲讲清楚我和海伦的关系。不管这次贝蒂怎么想的，我也要跳进黄河洗一洗。反正天还没亮，时间还早。

从我和海伦怎么认识的，怎么走到一起的，怎么分开的，怎么又到一起的，怎么怎么还是分开了……每个阶段，我都如实交待了真切的感情，到最后两个环节几乎成了表白自己是怎么怎么想着贝蒂的。所以，她听着听着没什么意见了，心里应该还挺美的。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可以跟她好好过日子的，因为有了你，我知道这日子过不下去。她也不傻，不可能没感觉的，但她很聪明，从来不问，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让感情自然死亡，大家不必太痛苦。”

“那她现在又来找你，算什么意思？”

“相信她，没有什么意思。在美国一个人，她除了我谁也不认识，……”

“我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去问谁借钱？你也是一个人，谁会借钱给你。”

“放心吧，她年薪十几万，很快就能还钱的。救个急，就当帮朋友的忙。”

“我才不管她还不还钱，不借钱她还有别的事，也会来找你帮忙。难怪到了这里不肯换电话。打来就哭哭啼啼，她一个人多可怜，不如你回纽约去帮她。”

“好！我今天就去纽约！你也不想想？那我还到你这里来干嘛？别闹了，好不好？”

我一个翻身压到她身上，一边扒她衣服一边吻她，不许她再说话。她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被我压住了，乖乖就范。刚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纷纷扰扰立刻被抛开了，全身热血沸腾起来。激情不需要导体，肌肤之亲有着实实在在感染力。我很快听到了贝蒂的呻吟，伴随着身体里的回应。高丨潮丨过后会有很空虚的感觉，所以我总是让高丨潮丨持续得久一些，退得慢一点，知道进入某种迷离的状态，才是最高境界。

可惜今天的迷离状态没能维持得更久，因为贝蒂突然清醒地说：

“你今天就把手机关掉，重新开个新号码！”

17

我和贝蒂之间的拉锯战几乎没停止过。她跟我闹着别扭的时候，我就陪着笑脸。一般情况总是陪到我不耐烦了撂蹶子倒发脾气了，她才肯罢休。这叫吃硬不吃软。我恰恰相反，吃软不吃硬，有什么不痛快，她跟我犟着是没用的，只要她服了软说两句好话，保证云开雾散。两人世界里，有爱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海伦的钱给她汇过去了，当着贝蒂的面打电话通知一下，海伦说她半年之内会把这笔钱汇还到我账上。大家心里都明白，有钱的话，钱不是问题。

贝蒂算通情达理，心里别扭着，还是陪我去银行转帐，然后逼着我重新开了个手机号。我陪着笑照做了，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理解她的想法，换位思考一下，同样情况我也会不痛快的。所以，因爱而生的拉锯战没完。

从此，贝蒂将严格监控我新手机里的号码和每月账单里的通话目录。

“让我与世隔绝还要这手机干嘛？你直接发个对讲机给我就得了。”我调侃她。

天天几乎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别说隐私了，喘气都困难。可笑的是我没有抱怨，什么都依着她顺着她，太难得了吧？不知道是她伟大还是我伟大，反正爱情够伟大。

其实，海伦那边我真没什么牵挂，通过她父亲这件事更证实了这个女人的功利心，足够让她走向成功了。不需要我操心。

相比之下，贝蒂对母亲对小洁忘乎所以的付出，曾经让我多么牵肠挂肚？这些一定早在潜意识里决定了我的选择，只是到后来我才意识到。现在，贝蒂给予我的超级管制说明她超级在乎我，以至于过度感性也变成了可爱，我就能够容忍下去了。

年龄的差距不能说没有影响，在我装不知道的情况下，贝蒂常常不经意流露出年长于我的态度，比如呵斥几句，呵护一下，可是那种热烈眼神温柔举止居然也让我着迷，傻呵呵地无比受用。谁让我有恋姐情结。

但是，大多数时候，贝蒂在她成熟女人的韵味里还会表现出相当天真的一面。这和她长期压抑长期生活在美国一个闭塞的环境里有关。我们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可这一段时间也许是她有生以来作为女人最快乐最无忧最满足的时候，是她开放的花季，女人因此而格外美丽动人。白天，我忙里偷闲悄悄注意她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晚上，我忙进忙出暗暗寻找她极乐世界的源泉。

懂得欣赏一个女人很不容易，学会爱护一个女人更不容易，甘愿纵容一个女人那是极端的不容易。

不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贝蒂的美是有目共睹的。

几乎消失的朱老板又天天来送货了。好像从贝蒂宣布结婚以后，他就让手下的伙计跑腿。我们还以为他提前退休回台湾了。前些日子，他大概是路过，顺便进来打个照面的，见到贝蒂立刻眼睛直了，觍着脸凑上前左看看右看看，毫不含糊地说：“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呐？有没有搞错？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看看你看看你，简直迷死人了呐！”在场的人，包括吃着饭的人都面面相觑，被这个夸张的天外来客惊呆了。然后所有目光齐刷刷集中到贝蒂身上。

贝蒂脸红红的，骂他老花眼，公共场所乱讲话。我在一旁纠正，不是老花眼是老花痴。

此后，这位副食品老板又决定亲自送货了，每天跑来拿着单子签个字要耗上个把小时，像个大苍蝇围着贝蒂团团转，根本不把曹师傅这个所谓的老公放在眼里。也难怪，曹师傅看着是挺窝囊。店里人全知道朱老板打贝蒂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一下子被迷昏了头，有点恬不知耻的劲头。大家只能看个热闹，最多摇摇头表示怎么会有这种人。

我当然是看不下去的！什么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不看他曹师傅僧面也得看看我佛面吧？贝蒂已经在尽量躲着闪着，甚至抓起帐本拍打那只老想搭上来的咸猪手。几次我瞪起眼睛要发作，贝蒂总在暗示我忍一忍。他们也算认识多年的老主顾了，我一翻脸会闹得大家很尴尬。老不正经的仗着点交情愈发疯癫起来，一会儿要挤着和贝蒂坐一张椅子，一会儿拉拉贝蒂头发要她出去喝奶茶。贝蒂还在给他面子，站起来走开了，叫他去买奶茶请客，店里大家一人一杯。都知道这朱老板挣钱不少，花钱可是要叫救命的铁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