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她说的不那么坚决，让她再稳定稳定情绪吧。

“对了，你刚才在车里做啥？还倒车要撞我？”

“谁知道你在后面，吓我一跳。”

“我下来就是要吓你一跳的，躲在车里不出来。”

“出来干什么？我正准备回去了。”

“回哪儿去？来都来了，想走？我会放过你吗？”

“说的好听，等你这么久也没下来。我看你房间里开着灯，不知道把谁带回家了。”

又来了，我无奈。从看见她车子进来到我坐进车里，最多不过十分钟。我猜她是不好意思面对我，还有何鲜姑，没勇气上楼自己敲门，等了一会儿不见我下来才决定走的。我再去追究也没意思了，她能过来已经说明问题，幸亏我在窗口守着。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感应。

我又说了些好话，让她有个台阶放下架子，拔了她的车钥匙，好像是我胁迫的，总算把她劝上楼了。女人难养啊。

何鲜姑在客厅里等着看热闹，进门就听她嚷嚷：“大半夜门开着，人跑到哪里去了？”

我把贝蒂拽进来，悄悄对何鲜姑眨眼睛，然后说：“我去把她接回来了。没事没事，大家睡觉。”

何鲜姑对着贝蒂发话了，给足她面子：“以后她再惹你生气，不用跑那么远，到我房间里睡，叫我儿子睡客厅就好了。我帮你一起收拾这个坏蛋。”

贝蒂白我一眼，实在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把贝蒂往自己房间推，“好了好了，她一个人收拾我就够我受的了。”

贝蒂审视着房间里每一处我维持的她的卫生标准，更没话可说了。实际上她也很累，神情疲惫坐进椅子里发呆。我去把水龙头打开，让浴缸蓄上热水，再拉她起身帮她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她很听话，任我摆布，眼睛注视着我每个动作，嘴角弯弯有一丝恶作剧的快意。我知道她这一刻很享受被人伺奉的感觉，一种被爱的满足。

浴缸中浮起一层雪白的泡沫，温热的水下，我又给了她更多更实际的满足，当她湿漉漉的身体紧紧依附在我怀里。

睡到床上的时候，我们都已经浑身酥软，好像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

关了灯，循着她的香味，我也很满足地搂住她，想睡一个不做梦的好觉。

“我想看你们说的那部贺岁片。”贝蒂在黑暗里忽然想起来说。

我晕。

什么都不去想了，只想为什么芬芳的泡泡浴都掩盖不住她身上奇特的香味。

16

重复的日子是不是在浪费生命？我思考着这个浪费大脑的问题。日复一日，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内容同样的节凑，过一天和过一年没有区别，难道不是浪费生命？然而，浪费本身也是一种享受，譬如我们拿来休闲娱乐的很多事情，都是在浪费时间和消磨时间。浪费是需要本钱需要条件的，譬如年轻人才能潇洒地浪费青春，有钱人才会奢侈地浪费钱财，美国人想称霸地球就为了可以浪费资源。

我有什么可浪费的？只有旺盛的生命力。更重要的，有了一个足以拴住我的女人，不再靠丰富经历来充实生命。我满足于现状，甘于重复的日子，甘于平静的生活了。

大多数人这样活着，大多数人甘愿这样活着，不求浪迹天涯寻找刺激，只得浪费生命贪图安逸。渐渐的，我们会习惯重复的日子，会维持平静的生活。

平静中有些小波澜，也是平静的组成部分。没有点小动静感受不到大平静，如同你站在小河边，午后的太阳下，一阵小风吹来，河水泛起了波光粼粼，树叶沙沙地响过，这时候才会觉得真的好平静。

贝蒂就像那阵小风，时不时来点微波荡漾的，让我凉快一阵火爆一阵。而且，常常为了些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她就会做出相当幼稚的举动，令我哭笑不得。有过一次教训，她也知道不能玩过火了，离家出走容易回头是岸麻烦，所以，跟我使点小性子小打小闹的基本不隔夜，当天问题当天解决。没想到啊，找个年龄比我大的女人和任性的小姑娘一样难对付，偏偏我还很作践自己地越来越喜欢她。

回想起当初，贝蒂还有小洁的时候，她是那么坚毅沉稳，现在几乎判若两人了。从外表上也不难看出来，贝蒂的气色好极了。每天有客人夸她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我心想：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养的花。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我并非很刻意的，只是留意了，总算有机会顺手看到了贝蒂的驾照，知道了她的年龄和生日。她比我大八岁。从月份上准确地说只有七岁半。这个不重要，我真的丝毫不介意。

让我想了半天的是她的生日。去年的生日早过了，今年的还没到。可是我有点惊讶，她的生日正好在我去年出车祸以后住院那段时间，再仔细一推算具体日子，恰恰应该是她去东部去医院看我的那一天。因为我记得那一天，她离开以后我悲伤地认为该就此告别了。

当时，我们俩都预料不到今天的结果，而她选择生日，一个特殊的日子，只身横跨美国去看我，难道不算意义重大吗？当时，她隐忍着一切，包括不告诉我那天是她的生日，用她自己特殊的方式和我见面，并且告别……太煎熬了吧？这个女人。

我想着想着，百感交集，当初恋得那叫一个苦！怎能不珍惜现在啊？

好像掂量出来我在贝蒂心里的份量了，她现在的所做所为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很高兴贝蒂如今在我面前敢于完全释放她的感情，我就应该纵容她宠着她，只要她快乐。

别看她现在表现幼稚，深藏不露我是领教过的。

我也学着深沉点，没有告诉她我发现的秘密，只是，那天晚上做爱的时候特别特别动感情，把贝蒂差点弄哭了。难道真有感应？她说：想让我离不开你，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两厢情愿的事多好，圆满的结局。电影、小说里，故事随时可以告一段落，把比较美好的一面展现给观众读者。然而现实生活仍在延续，不论我在这里虚构或写实，更多人希望了解过程，跟随我的描述去寻找结局。

结局通常很简单，过程往往很复杂。总有些不预期的事情发生。

海伦打电话给我了，天还没亮的早晨，我和贝蒂都在睡梦中。因为东西部有时差。

开始我以为是闹钟，伸手去摁掉才发现手机在写字台上响着振动着，平时没有把手机放在床头的习惯，不会有人打电话来。

贝蒂翻了个身，推我去接电话。这个过程基本上让我们都清醒了。

看到来电显示，我已经知道是海伦打来的。再看一眼床上的贝蒂，我还不至于电话都不敢接。按下接听键，没等我说话就听见那头海伦的抽泣声。

“怎么啦？大清早的哭哭啼啼。”

“我爸住院了。查出来是直肠癌要动手术。”

“那你赶快回去啊，还在这儿哭有什么用？”

“我回去也没用，他们现在最需要一笔钱救急。再说，我的工作绿卡还没批下来，出境肯定有麻烦，拿不到回来的签证。就算办妥回美证，这样请假回去的话，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只怕保不住了。刚接手一单大生意，转交给别人，我回来就没事做了。你不了解这里竞争多厉害……”

“那你可要自己想清楚了，爸爸只有一个。美国可以再来，工作可以再找。”

“别说了，我已经很难受了。你也知道我出来多不容易……”

我没法再劝她，多半她已经拿定主意不回去了。我没有权利拿自己的情感标准去衡量别人，虽然，我觉得哪里不对劲。贝蒂开了灯，拍拍被子对我招手，是怕我在外面冻着。

从被子里蹦出来，只穿着短裤背心的我确实冷得直哆嗦。为什么接了电话不钻回被子里呢？下意识里还是有点心虚吧。贝蒂眨着眼竖着耳朵听着呢。被她一招呼，我没理由滞留在外了，赶紧睡回被子里。贝蒂温暖的大腿搭上来，摩挲我冰冷的身体。她凑过来大概可以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先不管这些，海伦那边的问题还有待解决。我猜她是要借钱。

她抽泣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回去也帮不上忙。我爸没有医保，手术前大概要预付十万吧。医生说是个大手术，已经转到上海的大医院了。”

不用说我也知道，海伦工作这些年并没有存下什么钱，来美国花掉一笔，拿了高薪又要添置上档次的行头，那些在纽约大公司上班需要撑门面的名牌货，够她开销的。海伦所向往的高品质生活单靠她自己的能力，确实不容易。

也别等着她绕弯子了，我直接问：“那你现在需要多少钱？”

“两万美金。只要我这份工作保住，身份拿到了，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要我直接汇到你家里还是汇给你？”

“汇到我账上吧，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