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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和辣妹子扯上关系了，我又不爱吃火锅。
玩着玩着，怎么就当真了呢？看贝蒂的架势真生气，黑漆马虎我什么也看不见，听她语气不像闹着玩，而且甩开我用的劲特别大。
我坐起来打开灯，有必要理论理论她扣给我的不白之冤。
“你什么意思啊？至于吗？今天我跟这小四川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你总在没事找事提人家干吗？谁招你惹你了？”
贝蒂背对我，完全不予理睬。
“来找工的女的好些个，你没在意过，为什么偏偏对这个女人想法特别多？你觉得我会看上她？她长得特别好看？还是文化程度高？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其实，她就这么想的，我太明白了，指出来是为了叫她不要这么想。
贝蒂当我在对牛弹琴，她宁愿当那头牛。
“这才第一天，你就莫名其妙无理取闹的，往后我们怎么和人家一起工作？非要我一不动口二不动手，脚步插花绕着走，眼睛斜视看上头？”我顿了顿，居然还挺押韵，想象一下那会是一幅什么画面，自己忍不住笑了。
“客人进来以为我发羊癫疯呢。”
贝蒂好像在偷偷笑，继续顽强地背对我。
我上前趴在她肩膀上，察看表情，一边放软了语气，“你帮帮忙，不要闹人民内部矛盾了。和气生财，看看现在我对小青都慈眉善目的。这个女人刚来，确实不讨厌，可是没法跟你比呀？眼大无神，腰长腿短，牛仔裤配旅游鞋就以为时尚了……”我实在不喜欢背后对人家评头论足，为了哄贝蒂勉为其难，也是不违心地说。
贝蒂还绷着脸，我继续真心实意地哄她：“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喜欢人家的，你可以小看我，也别太小看你自己了吧？”
她扭了扭肩膀，不买账地推开我。
“哎，再说了，人家有老公，啥叫陪读？就是来陪睡的。我跟她扯得上吗？”我有些不耐烦了，坐起来嚷嚷。
贝蒂终于发话了，阴沉沉的，“我也有老公，以后别来烦我。”
一阵头皮发麻，她这算什么话？
“那你今天就打发她走，别扩大影响了。”
“跟她没关系，你自己心里有鬼。我可以打发她走，你还是可以把她带回家来。”
……
我恍然大悟，依稀想起来昨天叫贝蒂去见见小四川的时候，我随口开过一句玩笑。她在这儿等着我呢！解释也没用的，越描越黑，讨饶吧，贝蒂钻进牛角尖了。
她用那种一夜间看清我本质的冷酷眼神斜视我……
“饶了我吧，亲爱的，以后再不敢开这种没头脑的玩笑了。”
“你也饶了我吧，别碰我，让我睡觉。”
我偃旗息鼓，乖乖躺下睡觉，居然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我真犯错误了？
贝蒂的声音飘过来，遥远而陌生，“明天照常上班，让我见识见识你怎么吊她上钩，带回家来。明天我就把这儿腾出来。”
变态！不寒而栗啊，看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14
无论一个人多么坦荡，也经受不起时时刻刻彻头彻脑的无端猜疑。
我确信自己行为非常滑稽，因为处境滑稽。贝蒂无处不在的注意力，让我处于针孔摄像头全方位全时段监控之中。那种被偷拍的感觉，镜头里我手脚僵硬，舌头发麻。
贝蒂十分乐意地让小四川留下来好好上班，用一种格外温柔大度的口吻和她说话。可在我耳朵里听起来都是发酵过的有意图的圈套，等着我一不留神脚踩空了，准掉进去。
那么我就好自为之。百忙之中我如履薄冰如走钢丝。因为，贝蒂叫我带着小四川一起合做三分之二的桌子。当初，我和东北银就这么搭档的，合作愉快。而现在贝蒂故意这么安排，存心找我麻烦。我偷偷对着贝蒂翻白眼，也不好意思当着小四川的面拒绝，人家初来乍到，不明白我和贝蒂之间什么关系。
不得不感谢小四川很能干，到底是在国内大餐馆训练过的，眼明手快，才做一个中午饭的时间，她基本上摸熟了这里的套路，做事非常有默契。加上她英文底子好，会点菜写单子，根本不需我操心。这样的话可以避免接触过多，我只要认真埋头做好自己手上的活，进进出出两个人根本没时间说话，一个转身一个眼神点点头就可以交流了。
贝蒂当然发现阴谋落空，没套着我，这小四川一点儿没给我添乱，反而挺会解围。我看她一边算账一边拿眼睛瞟我们，大概又在生气我跟小四川配合得太好了。
我心想：姑奶奶就别折腾了，找个会干活的不容易啊。
晚餐前，我提出来可以让小四川单干，她完全有能力自己管一片桌子。
贝蒂脸上挂着我看来不那么自然的微笑，她说：“你着什么急？人家跟你配合得多好，又没拖你后腿，我看就这么做下去吧。”
小青多猴精多三八一女人？马上听出弦外之音，搭上话来：“就是啊，你们俩搭档比东北银还要好，才第一天哎，好像以前一起做过一样，两个人动作快得来，比我多翻出好几台……”没有她逮不到的机会，只要能煽风点火。我眼珠子瞪起来才封了她那张贱嘴。
小四川是真不明白，“我听不懂上海话，这里很多上海客人吧，我还是先跟着打打杂，小费少分一些也没关系。”
“上海客人都会说普通话的，那还有不少四川人呢，我们还是各干各的，没有矛盾。听听人家已经在唱山歌了，抢了人家好几台了。在美国你不能太谦虚，有多快干多快凭自己本事，该你挣的一分钱也别让给人家。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你自己做，中间这一排归你。”
小四川看看贝蒂，有点为难的样子。
抢在贝蒂发话前，我赶紧说：“老板管收钱管接外卖，谁忙不过来上前搭把手。外面管堂吃的我们可以自己安排。”说完，谁的脸色都不看，我扭头到外面抽烟去了。
自打贝蒂回来开店，这才没多久，生意像添了把干柴火，一下子旺得噼哩叭啦响。周末晚餐六点半门口就排上队了。一忙起来，谁还顾得上子虚乌有？
说是分开做，各自管了五六张大小桌面，客人要这个要那个，谁都缺胳膊少腿跑不过来。所以她的客人要加水，我的客人要餐巾纸，顺手顺道帮个忙难免。除了点菜上菜，我和小四川等于还是混着做。所以，递个东西转个手说声谢谢，很正常的事。
显然，小四川也不喜欢小青，跟她客客气气保持距离。贝蒂是老板，刚来打工的对她总会敬而远之一些。前厅除了客人就我们四个人，剩下我成了她熟悉环境的唯一目标。
“平时晚餐都这么忙啊？快九点了还进客人。”最后一桌的菜上齐了，有些空闲，小四川站到我旁边来问。
“周一到周五还好。”说完我马上走开，有桌客人翻起茶壶盖等着添水。没顾上中间这排是小四川的管区，她追上来从我手里接过空茶壶，一边说谢谢。贝蒂的目光如探照灯一般扫过来，我松开茶壶，突然觉得两手空空十分尴尬。主要是因为贝蒂正盯着我。
稍许分神，后面的客人挥手要买单，我没看见。贝蒂扭起小腰拿着账单走过去，从我身边经过，小声说了句：“自己都管不过来。”
“我靠！”在心里暗骂，看她仍然面带微笑，我窝着火不予理睬。
一个转身，小四川过来说打包用的汤罐盖子没有了，到哪里去找？我张着嘴说不上来，只好走进柜台里，从隔板下帮她找出来。贝蒂在我身后说：“开工前这些用品都该检查一遍准备好的，你不是第一天上班吧？”
我直起腰来，转身瞪住她，这回她没有微笑。我也笑不出来。
总算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我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开饭的时候，贝蒂对小四川说今天特意叫曹师傅炒了一盘很辣的回锅肉，欢迎她加入我们的队伍。小四川很高兴，坐到我旁边问：“你们上海人也会吃辣椒吗？”
我说：“还行。”然后赶紧扒了两口饭，夹上些菜坐到旁边对着电视机的另外一张桌上。希望小四川不会觉得我行为怪异，不应该这样故意躲人家的。也希望小青别再看出什么苗头，乘机捣乱。还是何鲜姑明白，端着饭碗坐到我边上，跟我讨论正在放着的新闻。台湾那个欠扁的总统正在便秘一样两个字两个字发表什么狗屁申明。无独有偶，屏幕上又出现那个台湾名模，林志玲，憋喉咙装天真也就算了，还装淑女，上台夹着腿走碎步，跟尿急尿频患者似的。这里的中文节目还是以台湾水准在播出，文化有差异啊。
倒胃口的新闻，我就跟何鲜姑在那儿说着损人的话，把她逗得直想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