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可以不把我当回事，也不必把曹师傅太当回事了吧？究竟什么关系？贝蒂有必要那么怕他吗？”
“不是怕他的问题。你不了解，开个餐馆多少老板为厨师伤透了脑筋。”
“那你刚才说曹师傅现在不敢怎么样是怎么回事？”刚才急着赶过去，没细问。
“呵呵，也没什么。曹师傅过来帮贝蒂做事，拿第一个月工资，全部工资，去买来一个钻戒要送给贝蒂。应该算是求婚吧。贝蒂没要。后来假结婚的时候拿出来戴了戴，又还给曹师傅了。另外呢，如果不是我跟曹师傅好上了，贝蒂绝不会答应假结婚的。现在，贝蒂跟你，我看他姓曹的不会再有什么想法了。”
“说的轻巧，人家有想法会告诉你吗？都像你一样单纯善良啊？贝蒂是被你害了。万一有……那个什么事情，打官司都没处告，贝蒂会让我们知道？”
“那也不可能让你住进去的。她胆小怕事又原则性很强，……”
“懒得跟你说！明天早上别叫我去上班，我要睡觉。”
“那可不行！耍小孩子脾气，想做男人这点气量总要有……”何鲜姑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我听都懒得再听，一脚踹在行李包上，把它踢到自己房间门口，跟着回房间，直到把它踢到墙角。
冲动是我最大的敌人。我很想把衣柜里所有买给贝蒂的东西卷起来一股脑扔出窗外！可我战胜了敌人，没有那么做。这里的窗户全有纱窗封死了。一个人躺在床上很失败很颓废。
11
这算什么状态？我不是没想过，来美国以后，日子是怎么过的？为了两个女人整个把自己荒废了。我算什么东西？一个整天不务正业不干正事的小混混！既不够艰难也不够舒坦，痛苦着快乐着，全寄托在女人身上，没出息透顶的家伙。
教训自己是一种途径，可以平息那些无谓的愤怒。我没有理由责怪贝蒂，因为我并不真正了解她，不知深浅盲目投入，后果应当自己承担。之前，我只是有些不爽，她过于迁就曹师傅，还要跟他同丨居丨一室。但我丝毫不怀疑贝蒂爱的人是我，愿意跟我在一起。事实可以证明，她昨天还睡在我的床上。睡衣仍在床头散发着贝蒂身上特殊的香味，淡淡的，触动我这一刻无比脆弱的神经。无论如何，我无法容忍被驱逐门外。这几天刚刚培养起来的柔情蜜意全被抵消了，剩下冷月清风漫漫长夜，还有独自愤慨。
打开电脑，文档里保存着那些没头没脑没价值更没结果的文字，自己都看不出名堂，说明我根本没心思写任何东西，删除都费劲。
QQ乱码不能用，MSN传送病毒不敢开，信箱里几十封未读邮件估计全是广告。和朋友没话题可聊，对家人仅仅报个平安……
我发现自己的世界其实早就一片空白。贝蒂轻而易举用她的忽冷忽热操纵了我的情绪，自从我稀里糊涂爱上她，甚至不记得为她沉沦多久了？最不可理喻的，每回到了该下决心跟她分手把她忘掉的时候，我发觉总有割舍不下的牵扯，细而敏锐，直接或间接，紧紧维系在心头。和以往所有的潇洒的悲伤的痛快的无奈的分手不同，对于贝蒂，我完全丧失抵抗力。爱一个人到了无条件的状态，基本上等于无药可救。所以我只好放弃救赎，继续沉沦，让自己去适应这个女人。
何鲜姑大概也被我折腾得睡不着觉了，在外面走来走去，最后敲了门。我放她进来。
“贝蒂刚刚打电话给我，问你回来没有。”
“哦。”我尽量摆出很漠然的样子，心头敏锐的牵扯还是抖了抖。
“说你刚才敲门的时候，她正在和大哥通电话。那两口子还不死心，吵着要把你我拿下的股份买回去……”
“有完没完？”
“就是啊，不过贝蒂的态度也够强硬了。这种时候，你最好乖一点，让她把事情处理干净。你说你半夜三更跑去敲门……”
“那又怎么样？”我瞪着何鲜姑，拿她撒气。
何鲜姑绕到床那头，干脆躺了下来，“你知道贝蒂以前的事吗？肯定不知道。她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去教会碰到一个老妈妈，认识贝蒂从前的婆婆，无意中说起来我才知道的。所以，我后来一直真心真意帮她。贝蒂不容易啊。在美国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到现在一无所有还欠一身债。”
我把枕头拖到另一头躺下来，摆开架势要好好听何鲜姑讲一讲。
这个故事太离谱了，我实在没法把它和贝蒂联系到一起，是不愿意，非常不愿意，强烈排斥它的真实性！在那些七编八造的民国时期的封建时代的电视连续剧里才有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所谓民主自由的美国？美国太他妈的民主了，保护每个家庭隐私权，关起房门就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顺带着各自的民族色彩封建传统也受了保护。
我仍然怀疑那只是传闻！因为经过了转述和猜测，我拼凑出一个大概。
贝蒂很小的时候没了父亲，母亲并未改嫁，独自抚养他们兄妹长大。虽然生活在上海，家境不会太好。那个年代考大学比登天还难，贝蒂高中毕业就工作了。九十年代，刮过一阵出国风。亲戚介绍的，和男方只见了一面，贝蒂嫁到了美国。
这是一个早年移民来美国的台湾家庭。和贝蒂结婚的男人是个读书狂，或者说是个有点自闭的书呆子。我一直认为优秀的正常的男人是不需要别人介绍女朋友的，何况在美国找不着了才会想法到中国大陆找对象。
问题果然出在一个无能的也许根本就是低能的男人身上。贝蒂嫁了一个这样的丈夫。
更为离奇悲惨的是这家有个猪狗不如的公公，把孤身一人在美国的贝蒂给欺负了，怀上了小洁。婆婆为了照顾面子，逼着贝蒂生下孩子。那样的环境与心情下怀孕，导致早产并且一出生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当然也有腐朽败坏的遗传基因。但却由此，贝蒂和小洁都成了那一家的扫帚星，没过上过一天好日子。
贝蒂连做着月子的时候还要伺候婆婆！据何鲜姑证实，这一点贝蒂自己亲口说过。难怪这公公婆婆要去教堂忏悔了！如果宗教信仰可以让人洗脱罪孽，获得良心上的平衡，岂不是上帝都被坏人利用了？往后，不得不对那些道貌岸然的虔诚教徒另眼相看了！
小洁原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可怜她小小的心脏承受不了大千世界之莫测。贝蒂没有怨恨命运的作弄，却把所有爱给了小洁。在小洁健康稍事稳定，刚会走路的时候，贝蒂带着她离开了那个万恶的家庭。据说是完全断绝了一切联系。
贝蒂一人是怎样带着小洁在美国生存下来的？从餐馆打工到自己开店，不须追究了。
我希望一夜间消化掉这段故事，不要留下任何印记。
“我相信贝蒂不会再爱男人，所以她选择了你。”何鲜姑很肯定地说。
“……”一阵阵心疼，我半痴呆地看着何鲜姑。
“你要好好待她，千万别再让她伤心了，知道吗？”
“你该去写小说，编这么个故事来骗我，没劲。我想睡觉了。”我想一个人安静。
“不许睡！你们吵得我睡不着，姑奶奶今天晚上想说话，平时想问我还不告诉你呢。对了，你可千万别跟贝蒂提从前这些事，我从来都不敢问她什么。”
“反正我不信！放心，我也不会去问她。”
一边敷衍着何鲜姑，我其实想起了自己刚才对贝蒂发脾气的恶劣态度，很后悔。叹气。何鲜姑还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几乎没听进去。
突然，电话响了，是我的手机。已经三点过五分了，第一感觉肯定是贝蒂打来的。
“喂？”
“我在你楼下，起来给我开门，轻一点，别把何鲜姑吵醒了。”是贝蒂，小声说着。
“哦，你快上来吧。”我看看何鲜姑，挂了电话。
我紧张地跳起来，“她过来了，叫我去开门，你快回房间装睡觉去吧。”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感受到强烈的愿望，这一刻我迫切需要把贝蒂搂在怀里。
真没想到贝蒂会这时候过来，我当然不会把她拒之门外，再怎么深更半夜都不会。活该心肠软的人受气！我还赶紧地跑去开门迎接。
何鲜姑刚才透露了关于小洁生世的疑云，有点毛骨耸然，再想想贝蒂遭的罪，我实在不忍心跟她斗气计较了。
然而，我并不知道，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会是被曹师傅欺负了，才跑过来的吧？我在心里犯嘀咕，可是不打算再问什么，今晚已经知道得太多。
贝蒂看上去很累，心力交瘁的样子，轻轻跟着我进了房间。锁上房门，她自己脱了衣服往被子里睡。天都快亮了，还好，冬天，天亮得晚，感觉还能睡上一觉。
我紧紧抱住她，她在瑟瑟发抖，“一个人睡觉被子里好冷好冷，”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