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回椅子靠背。这就比较麻烦了。这行里的好东西,不怕要价高,就怕不开价。且越是拥有顶级东西的人,往往都是老资格的“不差钱”,就是差钱了,年纪越大越不会去卖这些东西。啥时候一闭眼,直接往博物馆美术馆基金会一捐,再也难流入私人手中。人到了那个时候,钱,这个数字,已经不重要了,更看重的是“名”。或者,处于某种私人情感的原因,希望自己生前的爱物能有个好归宿,能摆出来给更多的人欣赏才是最大的价值。再如,像古吉盏建盏之类,很多精品都是墓葬出土的,生同室死同穴。
这古今两种方式,同起一缘,殊途同归,都是一个“情”字难解。
“听说老头子病得日子不短了。”我说。
“你也知道?”她有点意外。
“以前我师傅服务过几个日本客户,对这位近藤XX也算略有耳闻吧。”停了一下我又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微微摇摇头:“现在什么也打算不了。”
“X首长要?不能走走其他途径?”
“他不想让别的渠道接触这件事。”
这东西肯定不简单,我心里想。
“只能等。。。”下面的话她碍着什么没说出口。
等什么?等近藤老爷子咽气呗。
“他家属是什么态度呢?”我接着问。
“两个儿子都在美国,对父亲的遗产,这部分的,不表态,说一切由父亲将来的遗嘱处置。”
“这就晦暗不明了。”我摆弄着盖碗说:“或者,两位小近藤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那将来无非是捐或者卖;又或者,家族有内斗,老爷子心有所属,自有安排,现在各自都不发话,暗自较劲。如果X首长真想要,还得进一步摸摸实底。”既已谈到了这儿,我便不再藏着疑问:“到底是件什么东西?”
“一件宋瓷。”
风裹着雨已经将窗台和下面的地板都打湿了,可两人谁也无心去打扫。其间她又有电话进来,简单说几句,都是安排转到MICHAEL那里处理。
“我也没太多精力分出来专门去弄这事,”她摘下眼镜揉着眉心说。
“这事MICHAEL知道吗?”
“不知道,X首长只和我单线联系。”说完,她苦笑一下:“当然,现在还有你。”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赶紧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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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知道,前晚我短信中开玩笑要住进她房间时,她就早有安排,给过我机会知道一些事,但是因为我的“矜持”或是“尊重”,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错过了这个机会。
就这样闲喝着茶聊着,时不时的加水倒茶换茶叶什么的,几次我想去抓她的手,伸到一半就打了退堂鼓去摸盖碗茶海什么的了。果然,我那点勇气和冲动只存在在黑暗中,一见了光就。。。了。上午在车库里的那一幕恍如隔世,手臂间还有抱住她腰肢的感觉。抱?不,似乎用“箍”更合适。HK那晚我的反客为主后,她采取用扫把把我送回来的举动,我反而心里踏实些。这会,这样不咸不淡不表态当没发生过的搁置,我心里倒越发不是滋味。
茶喝的太多,很快肚子就抗议了。本来自己动手包馄饨剁馅什么的就要赶早,所以5点不到就开始大动干戈了。皮是买的,馅最后调成的是虾仁冬菇山药的,里面还加了点排骨上剔下的肉碎,不是说连骨的肉最好吃么,大块的反倒没味道。
另拍了个黄瓜凉拌,炖了萝卜排骨,正好一会汤水可以配馄饨。
我在自己小窝其实很少做饭,因为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厨房比较简陋,冬天的时候倒是会做些近似北方乱炖之类的东西充饥暖肚,我师傅是北方人,我又长在南方,所以除了川贵一带的辣,上海无锡一带的甜,我都能接受。
“忘了买点辣椒了。”我尝了一口汤说:“你不是爱吃辣么。”
她捏一起一块切好的黄瓜吃着说:“我可不是无辣不欢,其实我也更偏好清淡的口味。”
“为什么四川的女孩子吃那么多辣却皮肤还是那么好?”我回头问她。
“你接触过多少四川女孩子?”
“我。。。我没啊。”
她幽幽收回目光,我额头上渗出汗来。
一时有点尴尬。我开始把包好的小馄饨摆上蒸笼,今天,咱换个花样,蒸着吃。馄饨是两个人包的,姿态有点不一样,她的更好看些。“你还挺有做饭天赋的么。”我打趣她说。她笑着摇头。
“忘了买点配酒的菜了。”我转着红酒的开瓶器。在超市遇到那个卷发女人把计划都打乱了。
“这样就挺好了。”
热腾腾刚出笼的馄饨端出来,隔着薄薄的皮看得到里面的馅。两人碰了下杯,这餐简陋得和这独立别墅的气派有点不配,又温馨的将这别墅衬得格外寂寥。
她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走到玄关,把那桌子上的那束白玫瑰捧过来,坐回位置上,看着比上午略绽开些的骨朵说:“谢谢你的花。”
我楞了,怎么这会又突然谢谢了。
我放下筷子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她没有看我,一直看着这扎得紧凑的,白中似乎带着微黄微绿的花朵。。。说:“我还以为你是送谁的呢。”
“送谁的?什么意思?”我被她这话弄傻了。
“当时我想,你又不知道我回来,怎么一大早跑出去买花干嘛。”
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这点心思。。。
我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只说:“出去转转看到就买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停了一下,眼神有点黯淡,又说:“只是过两天就谢了。”
“那你可以把它制成干花。”
她抬眼看我,嘴角微微扬了扬,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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