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着自己粗大骨节的手。

“那就是说，没戏了？”我问他，有些急，一看到好东西我就耐不住性子。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不能急。看她下一步安排吧。”

“人算不如天算。”我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头儿你接着说。”

“第二件事，下午家英不起去NJ了，我们部门就只有你跟客户部的人一起去了，JACK也会去的。”

“那脉的货里突然新冒出来一批，哪些是怎么回事，我们得心里有个数。”

“嗯。”

“跟着客户部的人出去。。。少说，多看。他们非让我们部门派人跟着，其实。。。意义不大。凡事多留个心眼吧。”

“好。”

下午直到上飞机前，我都没有再见到她。

去机场的路上，我的手机反复在通讯录“陈总”这条名下来回高亮着。

她的习惯是很公私分明，所有与下属的文字往来都是文件或是MAIL的形式。这个私人号码还是去HK作为P.A的时候互留的，却从未用过。

临上飞机的时候，犹豫再三还是给她发了短讯：

15：37 ：“您身体好些了吗？”

然后就关了机，断了念想。

频繁的出差使我对飞机习惯了也麻木了。

座位在靠近引擎靠窗的位置，一路轰隆得睡也睡不着。旁边坐着的是新来的小MM，AMY，负责网络维护的，接走了小谈部分的活，这也是DR.CHEN新安排的位置，之前公司一直没有专业的网管，都是小谈和他们客户部其他熟悉电脑的同事代管。

AMY，学IT的，挺欢快时尚的女孩。一到平飞阶段就打开笔记本开始玩游戏，一会问我这个玩得怎样，那个会不会玩，我说都不会玩，除了超级马里奥。她嘻嘻一笑，说你真逗。

下了机几条短讯，有从政的，说补充的资料已经发到我邮箱，有欢迎您来XX的，及天气预报之类的。如料，没有她的回复。

我越界了。

一路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时不时翻手机。

到晚上的宴会，我的心情彻底跌落到低点，看着左嘉权陪着几位当地的老板大佬觥筹交错，我习惯性的摆弄着调羹，吃进去的菜也不知道是啥滋味。眼睛直往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瞄。

度分如秒，又度秒如分。

身旁的AMY看似刚工作的那类，对这样的场合似乎颇有新鲜感，但是没有经验，油肠肥满的老板大佬们几杯敬酒，使她颇有些手脚忙乱。一次起身差点把旁边的玉米汁杯子给碰倒。我手快，帮她扶住了。

“谢谢你啊。”她坐定后捋捋头发慌乱的对我说。

我正在喝汤，听到她好奇的压低了声音：“啊，你怎么左手拿勺儿啊，你是左撇子吗？”

其实我已不算左撇子了，小时候学写字，被师傅硬蹩过来了，说看着不像话。现在只是打球，用鼠标，拨电话号码等，还总是习惯用左手，还有，吃西餐拿刀叉，也要想一会才分得清。但是写字什么的已经不行了。

“我要不是左撇子，怎么空得出右手扶你大小姐的杯子啊。”

她坐在我右手边。想了一会，好像是以为我生气了，一直都没有再主动和我说话。

一回到酒店房间，这小MM就躲被子里煲电话粥，我跟她打个招呼，关了门出去走走。

这个不南不北的城市到了晚上特别湿冷，每次来都是呆在酒店，或是去遗址古迹这样的地方。

至于所谓六朝故都（最近一朝不算的话），秦淮河靡靡之音，金陵粉黛的感觉还真没体会到过。

这就是曹雪芹构筑笔下回忆乐土故园的蓝本，他幼时生活过的曹氏“江宁织造府”所在地？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NJ博物院，还保留着那个国破山河在风雨飘摇的年代，故宫文物南迁时，留在NJ的2221箱东西。我师傅那一脉的前辈就有两个人跟着走的，听说那一路飞机在天上追啊，丨炸丨弹雨点似的往下炸啊，其中一位耳朵聋了，另一家老婆怀了几胎孩子都流产在路上，经上海南京又辗转到重庆四川，最后漂到台湾，后来还和师傅约在荷里活道见过一次，再后来也失去联络了。。。听说NJ博物院要扩建，考虑拆封整理展出，也不知怎样了。

反正，他们是看不到了。

前不久OTT那边搞合展，DR.CHEN也是应邀去了的，不知她心里怎么想。。。她这种喝洋墨水的人，估计没这么多感慨吧。

没敢在外面晃太久，怕AMY睡了。一敲门，她还对着笔记本玩游戏。我脱了外套，对她说：“还玩啊，新上的程序弄好了吗？”

“小CASE。只等着明天录入了。这种根本就不算复杂，我们以前建模的时候。。。。。。。”

她目不转睛，激战正酣。

“那你有空教教我，我电脑是幼儿园水平。”我说着径自去了洗手间。

“你今晚洗头吗？”她大声问。

“不洗。”

“你要洗头我有带吹风啊。”挺热情。

“嗯，谢谢。”

一直没她的回复。像扔了一块石头到一深潭里，一直往下坠，不知道底在哪儿。

睡梦中被这小MM搞怪的手机闹铃吵醒，腰酸背疼，从被子里伸出左手看看Luminox 8410的时间，05：05分。

晕倒！这小MM定这么早的的闹钟干嘛！

黑暗中看她嚯的一下起身，我问她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她说哎呀不好意思把你也吵起来了，我和队友约了时间。

队友？

看着她直奔笔记本，完了，又是游戏。

我直挺挺躺回来，习惯性的翻出手机来看。

“1条新短信”，心怦怦的跳，点开：

01：15：『陈总』 ：“没事了。谢谢你。”

她回复了。

我翻回发件箱，点开，15：37：“您身体好些了吗？”

又翻回来，01：15『陈总』 ：“没事了。谢谢你。”

就这样来回两边翻着，仿佛脑中有个复读机，来回的复读着这句对话。

然后，我也嚯的从床上起来：“AMY，吹风借我用下。”

MM还是头也没抬：“在包里，自己拿，怎么不睡了？”

“不睡了，起来洗头，洗澡。”

“又洗啊？”

热水冲淋，阳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