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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胸口一闷，只听得喵的一声，大黄这次从书柜顶上飞流直下，击中我的前胸，对，飞流直下，因为猫本来就是液体。

我眼前出现一张模模糊糊的黄脸，长着血盆大口在叫唤，我连忙把手伸到眼前，一，二，三，哈哈，我能数出我的手指了，我的视力在恢复了“红根，红根，我的视力在恢复了，我能看见自己的手指了，你快看。”我大声喊道。

“我好像也好点了，终于有点希望的曙光了。”耳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估计是红根在四处张望考验视力。

我环顾四周，白色的是墙，深色的是家具，世界是大型的色块堆砌而来，我把大黄抛到半空“哈哈，我能看见啦。”

只听啪地一声，大黄摔在地上，哀嚎着逃走了，我还是不具备能接住它的视力的。

又过了一天，世界更清晰了一点，直到我能看清自己在镜子里的脸，这是什么妖怪？

镜子里的脸是黑白斑驳、坑坑洼洼的，黑色的焦皮是被试剂烧坏还没脱落的，白色的是新长出来的嫩皮，粗糙泛红，就像一只被撕开还没来得及吃的，烤糊了的红薯。

那个粉面红唇，剑眉星目的草野哪里去了，虽然我本来也没那么好看，但这一下直接击破底线。我很理解那些电视剧里砸镜子的主角，我也想砸，但镜子是固定在墙上的，我抠不下来，况且也不是我的，是学校的公共财物。

我扭头而去，抱着大黄，大黄啊，你脸上至少还有毛，就算皮烂了，还有毛可以遮挡一下，也不算太难看，亏得你还认得我，真是不容易。

哎，好在视力在慢慢恢复，不知道能恢复几成，总算恢复了自理能力，难看点就难看点吧，准备孤独终老的人或许长得不出众一点，更容易实现目标。聪慧貌美的秦欢就像是天际遥远的一颗星，也许我的一句再见，她也要几光年后才能收到。癞蛤蟆要有自知之明，面对是同样烂脸的红根，两人对视苦笑。

人的容貌有美有丑，除去P<0.05这些极度貌美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善于修饰的加点分，邋里邋遢的减点分，只要没有大的损伤，基本都在70分以上，就算不好看，看看也就习惯了，但有了重大伤残的，就是不及格，比如解剖楼的疤脸大叔，我摸着自己粗糙不平的脸，时不时还能像变脸一样撕下一层焦皮。

红藤带我们去医院检查视力的时候，也去皮肤科弄了好些保湿修复的药膏面膜，天天让我们涂，这些药里面有一些清凉镇痛成分，可以缓解火辣辣的刺痛，聊胜于无。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想，已经这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工作呢，生活里还剩下什么，也许只有工作才能证明我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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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戴眼镜，只有部分试剂从额头流下来，还有我的剑眉可以挡一挡，虽然剑眉都牺牲了，但眼睛得到了保护，角膜水肿消了以后，视力一点没有影响。红根是军人，视力2.0，所以也没什么保护，试剂长驱直入，烧坏了部分生发层，她往一个角度看东西的时候，永远是模糊的，还好永久损坏的只是局部，眼睛有强大的补偿能力，不影响日常生活，如果发现师姐斜着眼看着你，那说明她在用全部完好的角膜认真地审视你。

后来师姐去一个医院当科主任，下级医生说“红根主任发火的时候很可怕，虎视眈眈。”我心里暗笑，那是她在认真看，犯错误的医生是哪一个，不这样她看不清啊。

但师姐每天善于描眉画眼，涂厚厚一层粉，我看她镜子前面堆了十七八个瓶子，估计每天都要往脸上糊好几套，我脸上的损伤比她重，说明她每天的涂涂抹抹还是有效的，达到了物理防护的级别。

她指着脸安慰我“你看，新皮多嫩啊，我们就当去美容院换了个肤。”我点点头，摸摸脸上的坑洼，顺手又撕了一块死皮下来。

重楼给我发了不少补助，让我好好养身体，我重回实验室的时候，师弟师妹们都很高兴，鼓掌欢迎，我的桌子还是我离开时候的样子，这么多天没有落灰，保洁阿姨真勤快。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谈笑风生，但比我的脸还要沧桑的，是我的心。博士论文在经过多轮修改之后寄出去开始盲审，我开始准备答辩事宜，重楼居然请了个院士当我的答辩委员，我受宠若惊。

“你的论文做得好，也让院士看看我们这里的培养水平。”重楼翻看着我翔实的数据和图表，以及后面密密麻麻罗列的已发表著作和获奖，和蔼地对我说。

留院答辩也要开始了，我是这一年最大的热门，有投票权的评委们都是本院德高望重的教授，他们手里的选票，决定了学生是否有机会在这所白色巨塔的顶尖上工作。这些老教授什么都不缺，怀着对工作了一辈子的医院的深沉的爱和无比的荣誉感听学生汇报，提出问题，然后投票，大家觉得这是最公平的一种选拔方式，自建院开始，就一直沿用，留下的确实也都是每一届的翘楚。

我抱着打印好的厚厚论文，坐在去请院士的火车上，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出神，顶级教学医院就像是高铁，你坐在上面，就算做着稀松平常的事，也已经把那些骑车的，走路的甩到不知哪里去了，但如果目的地错了，那速度越快，距离目的地反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