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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又被嘈杂的鸟叫吵醒了，揉揉眼睛一看，才六点，一开窗，震耳欲聋的百家争鸣，叽叽喳喳喳喳。清晨的风吹动着半透明的床帘，在这个美好的早晨，秦欢也被吵醒了，不过不是被鸟，而是被我。
“秦欢，完了，我肯定中毒肾损伤了，血尿了。”我在卫生间大喊。
秦欢跑出来，仔细观察“恩，病的不轻，估计肾衰了，以后要靠透析。”
我内心崩溃了，这吃个蘑菇代价也太大了吧，我的父母怎么办，我还不到三十就要透析，以后就是个累赘，还好昨天没有向秦欢吐露心声，不然万一她一时糊涂答应了，我不是成了套在她脖子上的枷锁，现在该怎么办，还是先回孟力验个肾功能，评估一下损伤程度，看看来不来得及回金星治疗，悲从心起，转身就要开始收拾东西。
“你干嘛？”
“收拾东西回孟力。”我一脸悲切。
“哈哈哈，你昨天吃了红心火龙果啊，一会儿还要血便呢。这个傻姑娘怎么别人说什么都信呢。”
“因为你不是别人啊。”我抬头看着她。
秦欢忽然不说话了，后来她说，那时候我眼里闪着诚挚的光，就像她家的狗，看得她有点心软。
连翘已经连着翘了两天班陪着我们看病游览，这天我们好说歹说劝他去上班。
“好吧，你们早上多睡会，我去上班，中午请你们吃饭，给你们送行。”夜深了，连翘把我们送回住处，才慢慢回去。
然后，然后我确实吃了七八个红心火龙果，这是连翘他们繁育的新品种，只有网球大小，糯软暴甜，刷新了我对火龙果的认识，原来我总认为火龙果是萝卜的远方亲戚，因为口感实在是差不多，看来是橘生淮北而为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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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的我和秦欢手拉手去逛清晨的植物园，一大片池塘里长满了巨大的莲叶，朵朵莲花点缀其间，高大的椰子树投影在湖心，湖水就像一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一串鱼游过，镜子破碎成千万块，一会儿又合在一起。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看着池塘感叹道。“这个应该就是王莲，据说可以站一个七八十斤的小孩，”我打量一下秦欢，“你差不多，挑片大叶子试试呗。”
“七八十斤的还是小孩吗？四五十斤差不多。这叶子在水中间，想上去也够不着啊。”
“这水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鳄鱼食人鱼什么的，如果在我家乡的水星湖，我就跳下去把莲叶推过来。”有一瞬间，我忽然很想念家乡的湖水，那烟雨笼罩下的青山，那荡漾着夕阳碎金的波涛，那些快一米长的红鲤鱼，那些精致而重口味的小菜，不过在家乡湖光山色里流传千古的传说故事，主题都是分离。
刚一分神，秦欢已经捡起了几片苏铁树的大叶子开始假装孔雀，并且模仿孔雀发出锯木头一般的怪叫，我被逗得大笑，一边笑一边逮她，她拖个叶子跑得又快又迂回，挺灵活的三拐两拐，忽然到了一片繁花似锦的园子，门口写着五个大字“热带花卉园”。目及之处从天到地，各种颜色，各种大小形状不同的兰花，我正在惊叹造物的神奇，只见秦欢在地上捡了片叶子，小心地包起来。
“你捡这叶子干吗？养不活吧。”
“这种带气根的植物，有一片叶子就能长一大盆，能养活的。”
我摇摇头，表示不信。她笑笑，把叶子收好。
前几个月，秦老师发了一张兰花图片给我。
我随手回答“挺好看的，这是什么兰花？”
她立刻回复“这花你不记得了？”
我立刻一阵慌神，这是什么花，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的记性不算差，但是跟她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尤其是在看了七八十个病人以后，神智都是恍惚的，哪里经得起这种突然袭击。
我扫了一眼门外，病人在等检查结果，还没有要进来的意思，立刻在脑子里扫了一圈，还是想不起来，打开淘宝又搜了一圈，看看我买过什么兰花相关的苗啊，种子啊什么之类的给她，还是没有。
秦老师又发了一张图给我，是一大盆兰花，茂盛得跟大蒜似得，大概就是这朵花的出处了，这算是提示。
我喝了口水，看了个病人。
秦老师又发了一张图给我，是一片叶子，带一点点须须样的根。
这回我想起来了，是她来云南找我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植物园，她在热带花卉园里捡的。
真的是捡的，院子里的花木刚修整过，地上散落着一些零碎叶片，她捡了一片，说要回去种。
“这么一片叶子能种活么？”
“能的，兰花喜阴，不要晒太阳，多喷水就行了。”
“那也要长很久吧。”
“慢慢养着就好了。”
“金星太冷，会冻死吧。”
“实验室暖和，不要紧。”她看看我“我有耐性，摸透它的脾性，消耗一些时间，总会开花的。”
她把叶子用袋子包起来，带上飞机飞走了。
过了这许多年，悲欢离合颠沛流离，她还种着它，它真的开花了。
我当时很想隔空抱抱她，谢谢她，给了我那么多时间，慢慢等我，等着我们开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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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写到菌子，我就炒了一盘菌子。
“大猫猫啊，你还记得我吃菌子中毒那次吗？”
“记得，你吃了粘在勺子上没被汤煮够时间的蘑菇片儿，就变疯羊羊啦。”
“那天晚上挂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有点儿断片。”
“你在卫生所里叨叨咕咕到处乱窜啊。”
“我叨咕了啥？”我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但又不确切。
“你喊了十几次雪梅。”秦欢冷静地说道。
我的脸刷地红了“还有呢…。”
“喊了几十次妈。”秦欢继续冷静地说。
“病人喊妈是很正常的反应，濒死的人，喊得最多的就是妈，其次是回家，我喊要回水星没？”
“那倒没有，不过所有的话都是用你那自带加密功能的水星话说的，你对着我说，秦欢，不要走，我喜欢你，叨咕了一百多次吧。”秦欢露出鄙夷的神色，“去厕所拉屎都拽着我，不让我走，也不关门，哎。”
“这个…。”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捧起她的脸，“看来我中的不是蘑菇毒，而是你的毒，今天靠吃蘑菇是没法重温那天的感觉了，吃你才行。”我忽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对我爱理不理，找男人去了？”
“最可悲的事情就是有贼心没贼胆，那时候的你还没有能担当这样感情的成熟度，就算在一起，还是会分开的，就像是重蹈了第一次在一起的覆辙。追我的人是很多，我都当他们是好弟弟。一段感情里的两个人要势均力敌才能保持平衡，好在我还没老，你终于长大了。”秦欢欣慰地吃起了蘑菇，“手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