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两个师妹，就开始干活了，杂务组就是差遗补缺，什么都干的意思，我参加了几次国际国内会议，但是对于参与组织会议却是第一次，感觉挺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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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任务是千头万绪的，很容易顾此失彼，但偏偏很多事情又要反复返工，而且都是突发的，比如刚熬了一下午装好几百个文件包，突然又要在每个里面增加一个赞助商插页，大家熬夜继续反复拉几百次拉链。几十个专家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一会这个飞机晚点，一会那个错过了饭点儿，一会又有一个堵车赶不上演讲要调整顺序。

国外来的专家是没手机的，联系全靠眼尖，以及往他们房间的门缝里塞纸条“尊敬的X教授，重楼教授邀请您今晚在XX用餐”“今晚金星塔夜游，请XX点到大堂集合”之类。还有密密匝匝的各地学员，注册类型各不相同，我就像个陀螺一样到处乱转，最忙的是龙胆，他是我们全部人的枢纽，重楼是他的枢纽。

“龙师兄，你怎么搞得定那么多事呢？”

“很简单，接待无外乎吃住行，把这些事情分好就行了，讲课就是提前看看讲者到了没有，没到就跟大会主席说一下，让他们临时发挥调整一下，讲完了记得给人讲课费就行。”

我连续好几个晚上睡得很少，看着龙胆的身形都是飘的。

“老板找了这么多人物来，也是建个平台，后天要找志愿者陪他们城市游览，你选个你喜欢的方向找个学者接触一下，请教请教也是好的。别把自己淹没在杂事里了。”龙胆把专家名录和简介递给我。

一场大会只开三天，前前后后忙了大半个月，实验进度耽误不少，秦欢也没空约，每天刚躺下一秒就睡着了，开三四个闹钟怕自己睡过了耽误事儿。我有个表妹是做会务公司的，每次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不是在调度车辆，就是在熬夜布场，本来我觉得学医应该很累了，但其实各行各业都不容易，生存本来就是个艰难的挑战。

我正在感慨民生多艰的时候，龙胆师兄打了个电话给我“快来，发钱了。”

我拿到了厚厚一叠现金，顶我一年的博士补助，是老板给学生发的会务补助，每个人根据工种和劳动强度有不同，同声翻译组最多，打杂组最少，但是因为我比较肯干，什么组的活儿都顶，所以重楼额外又多给了点。

“老板还是很大方的，多劳多得，跟着他好好干。看得出来，老板很喜欢你，你们这一届他就你一个博士，以后肯定会帮你想办法留院的。”龙胆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实话，以后工作的事情，我并没有清晰地考虑过，不过能留院，是所有在这儿读书的学生共同的愿望。

留院的竞争是很激烈的，科主任如果有意向，会向医院申请名额，但是医院能不能批准也不好说。有些科主任会利用这个权利做一些交易，不过重楼不屑这些。

说到了留院，龙胆幽幽地说“有的科主任要钱，有的科主任要权，重楼是要命，干活不要命的才能留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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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银行排队存钱，忽然想起这个月还没约秦欢，就抽出了几张。秦欢不喜欢AA，但是喜欢有来有往，我觉着这样挺好，如果我请她吃个饭，那她还会请我喝个水或者吃个冰激凌之类的，又可以一起多待一会儿。最好的就是一块儿逛街，每次逛完，就算没看到合适的，她也要硬买点东西，哪怕一双袜子也行，不然就觉着白逛了一晚上，我常笑她这样是自欺欺人，如果她看上什么，我要去付钱的时候，她大部分时候会拒绝，有时候我帮她提个东西她也会拒绝，我就随她了，因为“我提东西，你提我”这样的话，我已经说不出来了。

我买了点水果，走到街上，寒风刺骨，哈出的气秒变团团白雾，这么冷，水果吃起来也很冷，还是弄点热的好，我转身又走进商场，忽然发现商场弥漫着粉色的气氛，定睛一看，到处是桃心闪闪，原来明天就是情人节了，我选了个保温杯，又买了点暖宝宝，明天约吃饭的话，估计到处都很挤，不如问问今天有没有空出来吃个宵夜，我骑上我的破车，往秦欢的研究所走，我看看时间快11点了，她实验应该差不多了。

“今天实验做完没，吃宵夜不？”

“不，不了，今天我有事。”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下来拿吧。”

“你放传达室吧，我今天不回所里。”秦欢停了停“他来看我了。”

她不说我也知道，因为我听到了两重呼吸，就像那年冬天一样。

“恩，好，那，再见。”我把水果掏出来送给了传达室的老大爷，拜托他把其他东西给秦欢。

我跨上了我的破车，吱吱呀呀地骑回医院。我很难过，虽然我知道我没资格难过，我回到动物房，给老鼠装上粮食和水，晚上的老鼠很兴奋，悉悉索索地跑来跑去，吱吱地打架，抢水喝。

我很难过，虽然我知道我没资格难过，我内心骂自己是蠢货。

谁不会辜负我，这些老鼠不会，给粮食就欢脱，丝毫不知道天天给喂粮喂水的人最后是咔嚓他们的侩子手，它们的小小身体，最后都会变成我的数据和文章，把我长久地留在这个全国顶级的医院，熬成大专家，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我一言不发跨上我的破车，吱吱呀呀地回到宿舍，如果之前还有什么再能让我迈向禁忌之河，那现在也没有了。

我回到宿舍，一头扎到床上，山楂看看我没吱声，第二天，她又探头看看我。

“瞅啥？”

“随便看看。”山楂缩着手脚退回自己桌子跟前。

我一言不发地起床，骑上破车就去实验室。

如果生活还剩下什么趣味的话，那就是工作了。在龙胆的栽培下，我又获得了一项新的技能，写标书。正如我负责审稿一样，龙胆是负责帮重楼初审标书的，每年要看百余份，然后仔细写下意见，供重楼过目，会审的，一般也很会写。

龙胆有几个国家级的科研基金，是个百万级的小老板，重楼有更多的项目，是个千万级的大老板，当然，着对于秦欢的老板来说都是小意思，她的老板每年的科研经费都上亿，可算是大鳄级别的了。

“这些钱都是通过写标书，打擂台争取到的，你也应该练练，这是科研狗的必备进技能。”龙胆教导我。

然而我作为在读博士，是没有项目申报资格的，第一个拿来练手的是红根师姐的博士后基金，我看到老鼠灵感勃发，就像画家看到裸女一样，但一写课题，就被龙胆改的体无完肤，他悄悄拿了一些本子给我“学习学习，但是严禁外传哈，都是保密的，注意学习它们的逻辑性。”

第二稿，龙胆还是改了很多，但更改的内容从大框架变成了技术细节，“技术路线跟你审稿的要求是差不多的，但是要求更为清晰，更能反映研究内容和目的。”

第三稿，龙胆还是改了很多，“研究背景的叙述需要流畅清晰，语文水平很重要啊，你再拿回去磨磨，自己朗读一下嘛，就有语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