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么复杂。”白术到我们宿舍来玩儿，和我的副主任舍友聊他们科的是是非非，我一脸惊讶，副主任舍友一脸习以为常“小草，你是一直读上来的，没有工作过，太单纯了，以后工作了就习以为常了，金星能人多，每人都能撑起一片天，自然斗争精彩得多，不过金星附院还是比较公平的，什么都按照成就排名打擂台，恩，也不能说公平，至少公开吧。这已经不容易了。”副主任舍友眯着眼睛分析。

“白术你要回部队的，弄个学位回去，升升级别，晚点转业就行了，如果有点文章最好，不过你们部队也不靠这个。小草，你可得好好干，你老板重楼也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物，好好抱着大腿，争取留在金星大学附属医院。”

“金星大学附院有啥好啊，我看我的师兄师姐天天累得要死。”

“平台不一样。”

“平台是什么？”

“就是各种机会，哎，我也说不好，反正不一样，你是应届生，没有束缚，得争取留下来，不然博士就白读了。”

“哦。”我还是没怎么明白，这博士还没读呢，怎么就要白读了……。

“你们俩说你们之前认识？怎么认识的？”

我和白术相视一笑，是啊，怎么这么巧。

第一学年主要是上课，我把所有的课都选在第一学期，半年上完，给后面的实验和临床腾点整块的时间，所以基本上从早到晚都在各个教室间穿梭，剩下的时间，见缝插针做点实验。正式开始博士生活后，重楼给我下达了很多任务，比如审稿、写标书、做PPT、写发言稿、翻译、负责一些药物临床试验，这些事情就像吃饱了饭之后又喝了一碗玉米浓汤，把我所有的闲暇时间和上课开小差，做实验的小间隙都给完全塞满了。每天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脑子也停不下来，做梦还在做PPT……。

重楼的任务多，回报也大，动不动就发钱，他和别的导师不一样，并不按月发，而是按业绩发，完成一个重大事件发多少，完成小事情发多少，所有的发放都全科通报，没有完成，或者完成得不好，重楼并不会骂我，只是下次不再给任务了，大家都在红着眼睛接任务挣表现抢着留院，不分任务或者实验室会议上没有好的成果汇报，就是很大的耻辱，所以大家都很自觉。另外，实验室会议所有人都参加，大家都两个眼睛或者四个眼睛盯着。

在卯足了劲儿干活的时候，研究生科忽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参加新生奖学金的PK，金星附院所有的事情都是公示加PK，不论是研究生发任何一笔小钱，还是医生们拼的你死我活的晋升，还是大佬们争取全院个位数的人才推荐名额，或是瓜分上亿的学科发展经费。公开标准，打分。金星附院金星本地人并不多，外地人为主，可能也正是有这种相对公平的竞争机制，这些“金漂”才能奋力地在金星留下来。

我参加了金星附院的第一次PK赛，做了个PPT把自己的工作展现一番，台下坐着三个教授代表，基本都是临床科主任，根据成果打分，在这种PK赛上如果表现出色，给教授留下了好印象，那对之后的若干场PK也是很有利的，毕竟在金星，想出头的年轻人太一茬又一茬，绝大部分都泯然众人默默无闻，在最后的留院PK上，也不会被留下来，成为金星天空上划过的流星，坠落到不知何处。

我的运气不错，又得了一次人马星系的幼齿科学家奖，国际获奖加分很多，另外帮重楼做的各种杂事也产生了一些附加值，比如通过审别人的文章，自己的文章写起来更为成熟，更容易发表，比如师姐的基金带上了我的名字，比如参加全国会议的各种比赛，这些都有加分，最后获得了金星大学的新生一等奖学金，奖金上卡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因为是海王星大学一等奖学金的十倍。

不需要去打杂工，也不需要去承接给老鼠灌胃之类的活，心无旁骛地干活，靠着奖学金和重楼时大时小的奖励，靠着金星大学在闹市中心几乎不要钱的宿舍，和医院食堂贴着钱，却花样十八出的套餐，竟然还可以攒下不少钱，我若有所思地想着副主任舍友的话，恩，平台高就是钱多的意思吧…………怪不得这么难考。

更文

我在昏天黑地干活的时候，电话响了，闪烁着一个让我激动又十分罕见的名字，秦欢。

我心里立马浮现了不详的预感，赶紧接了电话。

“草野你好，我是金星研究所的泽兰，秦欢实验室的技术员，你是秦欢在海王星医大的同学吧？秦欢晕倒在实验室了，我们把她送到了金星附院，但是急诊非常挤，也没有床位，她根本坐不住，她之前提起过你在金星附院，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我马上来。”我把手里的耗子往笼子里一丢，飞也似的跑了。

秦欢脸色苍白，靠在输液椅上，眼睛紧紧闭着，我心里一阵绞痛。泽兰是个细心的胖姑娘，站在急诊门口迎我，把秦欢的病历给我，原来是眩晕症，她以前没这个病啊。

“秦欢，还晕吗？”

“草野，”她睁眼看了看我，又闭上了，“晕，什么都在转，你也在转。”

“恩，躺着是要好一点，不过急诊输液室是没有床的，留查室的话，眩晕症还轮不上。”这时候我忽然看到我师兄的人影一闪，立刻上去把他拉住“师兄，我同学眩晕，能不能给找个床躺一躺啊，让她把补液挂完。”师兄不愧是土生土长的金星大学八年制，“我有个好地方，就怕你们不敢去。”

“有什么地方我不敢去的，你说。”

师兄小声跟我耳语几句，我愣了一下，随即说“这个地方好，特别合适，我马上把我同学带过去。”

秦欢终于躺下了，环境安静，素雅，单间，又宽敞，远离了急诊嘈杂的人群，但是离护士站又不远。

“泽兰，我在这儿看着她就行了，你带着同学们回去吧，快12点了，你们忙了一晚上，好好休息。”

泽兰看了看我们“好，那明天早上我给你们送早饭。”

单间一个不好，就是清冷，主要是冷，而且没有被子，我看着衣衫单薄的秦欢，想回实验室去拿，但又想着没人看着不好，过了12点，再喊泽兰又不合适，就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给她盖着，找了袋盐水在微波炉里转了转，给她暖着打补液的手。

“草野”秦欢轻轻地喊我

“我在呢”

“恩”她翻了个身，用手摸索着，我赶紧握住，她往我这靠靠，“我的小绵羊，还是好晕啊。”

“闭着眼睛好好歇着，一会药起效就会好的。”虽然我知道这是胡说，但安慰一下总是要的。

“手好疼”我看了看，补液里有钾，确实疼。

“我给你开慢点，揉揉。”秦欢瘦且白，血管历历在目，我的手指沿着她手背的血管揉摸着，她忽然把我的胳膊拽到怀里抱着，不吭气了。

我看看表，2点了，补液还有一大袋，哎，谁开的补液啊，开这么老多，身体很困，但脑子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