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机会只有一次，也只会莅临有准备的人，如果一直在默默准备，总能抓住机会。

感情也是一样的。

番外

蔷薇满墙

我小时候住的宅子，有个大院子，据说即使在饥荒年代，这个院子也从没种过菜，而是种着满园的花草。

院子有一面墙的蔷薇，每年五月，层层叠叠熙熙攘攘的粉色花朵就像瀑布一样从墙上泻下，如果下了一夜雨，粉色的落花会铺满墙边的小径，厚厚一层，白色的猫轻盈地从屋檐上跳下来，踱过蔷薇之路，消失在小径尽头的院门后。

宅子是我爷爷造的，他邂逅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奶奶，为了她和家里决裂，带着奶奶私奔了。

还好读了点书，两个人使劲儿工作，攒了点钱买了块地，起了一座自己的房子。

“房子必须有个院子，种满和你一样漂亮的花”爷爷看着眼前的荒地，又看看奶奶。

于是院子里有了石榴、桂花、玉兰，有了睡莲、芍药、月季，还有上百盆各色盆花，院子要防盗，别人家在墙上插碎玻璃，爷爷想了想，种了一墙凌霄，一墙蔷薇。

“这些花有刺，可以防盗，也很好看。”

后来战火纷飞，爷爷家家道中落，奶奶把爷爷的父母接到宅子里住，太爷爷坐在堂屋里，微风带来院子里花卉的清香，白猫轻轻跳到他的膝盖上打着呼噜，仿佛是乱世里的一角安好的岁月。

我爸邂逅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妈，请她到家里坐坐，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站在一墙繁花之下，猫在他脚下环绕着咪咪叫着求抱，他没有看猫，看着我妈，眉眼含笑。

“然后你就被俘获了？”

“院子当然是很漂亮，主要是我每次去，刚到门口，还没按门铃，他或者他的兄弟就跑出来帮我把自行车抬过门槛，我觉得他们家兄弟和睦，家教挺好。”

“没按门铃他们怎么听到的。”

“他们说我去的时候猫会叫，当时觉得他们家猫挺可爱的，后来嫁过去才发现，那个猫常常不知哪里弄来一身跳蚤，每次洗猫的时候，简直崩溃，还好养的是白猫，要是黑猫或者花猫就更惨了，更难洗。”

后来一个蔷薇盛开的季节，我爸妈结婚了，过了几年，多了满院子追着猫要揪尾巴的我，风吹蔷薇，落满一身，我一身，猫一身。

“可惜你没见过那墙蔷薇，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旧城改造把老宅子拆了，爷爷奶奶大病了一场，最是舍不得那满园的花。”

“肯定啊，这是他们感情的记忆。”秦欢枕在我的胳膊上。

“我想以后我们会有一墙更美的，花还可以开到院外，告诉路人，这里住着一家幸福的人。”

“路人只是路人。”

“是的，”我转头看着她“院子里有花有草，有猫有狗，有你有我，就够了，恩，不够，还要把奶奶接来院子里坐坐，看看我的蔷薇是不是正宗家传小粉红。”想起小粉红，我忽然心有所动。

“你个讨厌鬼，怎么什么都能想到那儿去。”秦欢推着我的脑袋。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已经含住了她的小粉红。

更文

雪梅在灯下写着什么，听到我推门，抬头问我“天都黑了，吃饭了没？”

我摇摇头“我跟麻导说了，我去金星的事，没脸去见他，给他打了个电话。”

雪梅眼睛里的光暗了一下。

我还是摇摇头“他说如果我下定决心不读他的，明天就不要去复试，如果去的话，他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

“我们先吃饭吧，我去热热。”她拿起桌上的饭盒往外走。

我神思恍惚地吃饭，其实决定已做，也没什么可烦心的，也没什么要考虑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心神不宁，就好像现在我的那些病人的家属，每天非常焦虑地问我“他怎么样？能不能提前做检查？能不能出院。”这些问题我每天要回答无数遍，他们是知道答案的，但不问就无以释放内心的关切和焦虑。

我把饭盒里的米一颗颗捡干净，筷子在饭盒里漫无目的划拉，我就像是站在十米跳台前的运动员，完成最后的几步助跑，就要跳进无边的未知里，谁知道下面有多深的水等着我，或者根本没有水，下去就摔成饼饼。

雪梅把我的饭盒收走，看我神思涣散的样子“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来度过这最后的十来个小时。”这十来个小时是我最后的余地，明天早上八点，博士复试开始，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考场，那就意味着要告别海王星、麻导和雪梅了。

这段时间，我要怎么度过呢。

我翻开了手边的专业英语书，这是为了金星面试准备的，明天海王星的复试，也是英语自我介绍和问答，雪梅洗好碗走进来，“你还准备参加明天的复试吗？”

“我很彷徨，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谁能告诉我呢。”

“谁也没法告诉你，你的决定都得自己做，也都是你自己做的。”

“很多时候我是在一步步被推着、逼着走。”

“腿在你自己身上，谁也不能逼你。”

“是的，雪梅，我爱你，我不知道还能说几次，还能说多久。”我低着头，“你是个好姑娘，我走了，你好好谈个男朋友，生两个可爱的孩子，把你父母接到海王星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瞬时间，我觉着我就像言情剧里身患绝症的角色一样，一样有着故作关心地虚伪。

“我会的。”雪梅看着窗外。雪梅倒是不像言情剧那些被托孤的角色。

生活的节奏是那么快，谁还有时间和闲情去凭吊那些小儿女之情呢。

太阳照常升起，我没有去参加面试，排在我名次之后的学生先是打听到麻导有自己的学生考，内心充满绝望，后来发现我没去面试，欣喜若狂。

之后的那些天，我照常去实验室做实验，但是大家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解和……。鄙夷？

实验室的老师让我交标本和实验记录本，把之前的东西交接一下，这个工作其他找工作的研究生比如米仁很早就做完了，毕业论文一提交，她就去新单位试工了。

大家没想到我会走，所以也就没催我收拾。

“麻导，我想把之前没做完的东西收个尾。”

“好的，你做吧，最后把标本和数据都整理好。”

我在夜间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忙碌，就像这三年中的大部分日子一样，雪梅在的时候，实验室萦绕着烧煮食物的香气，楼上的下来串门的时候，实验室回荡着欢声笑语，不像今天，我一个人在孤寂地采图。

夜深了，雪梅来了，抱着标本盒做到我旁边“我跟你一块儿采图吧，两个人一块儿做快一些。”

“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雪梅眼睛盯着显微镜，我握住了她在调节粗准焦螺旋的手。

“这张片子染了荧光，你看。”我把灯关了，打开荧光激发器，轻轻寻找合适的视野。

绿色的细胞质和橙红色的细胞核在我们眼前铺展开，就像一条流动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