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的决明，是本院的年轻医生，附属妇幼医院的新星。”

“怎么讲？”

“她本科也是海王星医学院的，毕业后直接去美国读了个博士，然后回到附院工作。”

“附院不是不要应届博士，所有要留下来的，要么规培三年，要么做博后两年，她怎么能直接留下来？”

“附院院长的儿子是和她一届的同学，一年去美国，一年博士毕业，想回附院，所以那一年政策改了一下，如果是美国毕业的博士，可以直接留院，她算是蹭着政策进来的。”

“这运气不错啊，那是不是跟院长的儿子……。”

“这倒是没有听说，院长的儿子怎么会娶一个没背景后台的，姑娘你想多了。”志远语重心长地教导我。

“那她应该能力很强吧，不过美帝五年的PHD不上临床，她的技术怎么样？”

“她没在本院读研究生，所以没有导师罩着，开始的两年非常辛苦，一是技术比同年资国内的博士差了很多，二是没人罩着，什么好事都轮不到她，什么烂事都摊上她。妇科医生大多内分泌失调，全是女人火拼很厉害，不过她熬住了，现在手术挺不错，英语好，科研功底好，所以现在如虎添翼，蹿升得很快。”

决明正在往拖拉机上搬行李，她那里有一些妇科检查和手术器械，所以箱子又大又重，袍哥正在帮她一块儿抬。

“妇科的女生果然都是女汉子。”我也开始抬我的箱子。

一辆拖拉机载不动这许多愁，所以有来了一辆，我们坐着拖拉机，摇摇晃晃蹦蹦跳跳地飞驰在机耕道上。

决明一路抱着箱子，据说里面不少玻璃器皿，她怕颠坏了。

中午拖拉机司机兼大队书记兼当地赤脚医生在一个小杂货店门口停下来，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招呼了一下书记，两个人从屋里抬了一盆面条出来，大家在杂货店门口坐着吃面条，没有菜，就一点辣子拌一拌。

书记和杂货店老板娘时不时眉目传情一下，吃完面条，大家继续上路。

更文

下午到了一个小镇，我们从拖拉机上下来，把东西放在毛驴背上，开始徒步，山很陡，路很窄，最窄的地方只有两尺，毛驴摇摇晃晃，我都怕仪器从毛驴背上掉下去，落入山崖，大队书记乐观地说“没事，我们的毛驴稳当着呢，而且今天天气不错，要是下雨就糟糕了，会有泥石流，路也很烂，还有山蚂蟥。”

蚂蟥……。我的头皮都发麻了。

走了两个小时，五寨村到了，并不是世外桃源的样子，就是个普通的寨子。

我们住在村小学里。

“这个地方供电都很危险，怎么开展工作啊？”

“山人自有妙计的。”袍哥乐观地说，他去年来过一次，今年是有经验的人了，也是这支医疗队的队长。

“今天先休息一下，参加一下当地活动吧。”

晚上我们在村长家吃饭，村长老婆很能干，生了三个娃娃，烧了一桌子菜，坐下一看，我发现男女比例有点不平衡，但是没敢问。

吃完饭，我们坐在屋外，天上繁星点点，我问袍哥“村长两个弟弟是没娶媳妇么？”

袍哥看看我“他们兄弟三个共用一个老婆。村长家算好的，有些人家真的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

“这样的人家村长老婆也肯嫁？”

“换的，她嫁过来，村长的妹妹嫁给她哥。”我顿时想到了雪梅，如果她当时没有坚持读书，是不是也就这么给他弟弟换媳妇了……。

我转头看看雪梅，她和决明、志远坐在一起，在讨论着什么。雪梅大概觉得我在看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正好对接上我的目光，她冲我笑了笑，又扭头回去继续讨论。

我不算富裕，最多算宽裕，宽裕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很难想象，在雪梅进我们宿舍之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花了多大的力气，多大的决心，从她生活的环境里跳出来。

却又掉入了我这个火炕。我可不能毁了她。

五寨村的夜很黑，因为电不足，大家也舍不得用宝贵的电，村里唯一的收音机是用来听天气预报的，天气预报结束就关上。我把手机关了，扔在包里，反正也没信号，我也没什么牵挂的人。晚上还有点冷，可能是因为海拔高的缘故吧。

我们一行九个人，除了我，雪梅，袍哥，志远，决明，还有一个眼科的，一个公共卫生的，一个口腔科的，一个药学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摊了。海王星医学院威名远播，村民非常开心地来看病了，我们还在刷牙，村民已经熙熙攘攘排上了队伍，有排队看病的，还有排队送东西的，有个老太非常热情地带了一大包干枣子要给我们，因为五年前她在海王星医学院看好了眼睛，还有蜂蜜，是一个小朋友的妈妈让小朋友带过来的，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在海王星附院补好了，因为有先心病儿童救助项目，所以是免费的，科室还给他捐助了路费，现在小朋友长高了，还爬上树摘了蜂窝……。收到的最多的礼物是酒，这里的村民爱酒，特别是用当地粮食酿造的粮食酒，入口就像一条火线，直达胃里。

更文

每个摊位人都挺多，袍哥专门看尿尿尿不出来，还有“不行”，这些问题比较隐秘，所以他躲在一个帘子后面，进去的人都鬼鬼祟祟的。

决明做妇科病筛查，要把村上的适龄妇女都看一遍，大姑娘小媳妇老太们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出于对海王星医学院的信任，加上她们看病确实不方便，还是人头攒动，她带的一次性铺单和器具很快不够了，村长媳妇小炉子烧的旺旺地，听决明的把金属“鸭嘴”放在里面烧煮消毒，搞得热火朝天。

志远负责内科其他一切咨询，这里痛哪里痒，这里酸那里胀全在她那里，村民们正在拉衣服给她看肚子、背、腿、腰等等。

药学的跟着村里的“大仙”去山上挖草了，公卫的去掏粪坑猪圈，应该说是水源采样了。眼科的在挨个儿看眼睛，这个地方海拔高，紫外线非常强，老年人白内障很多，对生活影响很大。

最拉风的是口腔的，补牙是需要牙钻的，一般需要一张综合牙椅，但是这里的条件显然是没有的，口腔科的这位小哥用自行车改造了一个，让一个小伙子蹬车，带动皮带和联动装置，手里的牙钻就飞快转动起来，可以给村民磨蛀洞了，他一边磨一边对蹬车的小伙子喊“用力蹬，速度不够了，快点快点。”旁边的等着弄牙齿的村民都在加油鼓劲，蹬车的累了就换一个。

气氛的最高丨潮丨，莫过于拔牙了。口腔小哥手持钳子，手里暗暗一使劲，就把一个烂牙拽下来了，病人啊的一声闷哼，周围的人一阵欢呼。一上午，口腔小哥拔了一盘烂牙，旁边是一脸满足，捧着腮帮子的围观村民。

公卫的采完样品回来，开始给小朋友发打虫糖丸，估计明天他们拉出来的东西会很生动壮观。

我和雪梅这里采血样，当然是没有人主动光顾的，我们立刻拿出了杀手锏----洗衣粉和肥皂。提供血样的每人一份，我们采的血不多，2ml左右，一开始观望的人比较多，后来村长带头，拿着大袋的洗衣粉回去了，村民立刻一哄而上，我们忙得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