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欢分班不同,每天洗脚的时候就讨论白天自己看到的病例,往往我兴奋得唾沫横飞,她听得昏昏欲睡。
“这么有趣的病例,你怎么一点不兴奋呢?”
“这么明显,一点挑战都没有。”
“你不喜欢在临床看病人?”
“我喜欢研究疾病,但不喜欢接触病人。”
“为什么?”
“有些事情一看就很清楚了,病人跟你啰啰嗦嗦纠缠不清,有时候还要为了各种原因在问病史的时候各种隐瞒,很简单的事情,却要浪费那么多时间,效率太低了。搞了半天,也只是治好了一个,可能也不是治好的,而是时间到了,自己痊愈了。”秦欢忽然来了兴致。
“但是疾病很有意思,各种致病因素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律,就像天体运动一样亘古不变,但是却难以被捉摸,一旦规律被揭开,不是一个病人被治好,而是全世界所有得这种病的人都会获益,这样不是更有效率。”
“我也啰嗦麻烦,你倒不嫌弃。”我看着她。
“不,你简单得像个单细胞。”秦欢摸着我的脸
“我那么透明?”我有点不服气,怎么说我也长了个大脑啊“不过你那么善于看透人心,对付复杂的也不费力气,为什么还要找个单细胞呢?”
秦欢笑了笑摸摸我的脸“能省力一点为什么不省力一点,不设防是多么轻松的状态,与其天天斗智斗勇,不如花点力气找个单细胞,一劳永逸。动物的本性就是好逸恶劳,减少能量消耗,不然就在进化中被淘汰了。你善良,有点小机智,虽然有点黏黏糊糊犹豫不决,又会不识时务地冲动,但是无毒无公害,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你虽然喜欢临床,但是我觉得你并不适合。”
“为什么?”
“你的专业应该没啥问题,但是心太软,耳根子也软,自己会很累很吃亏。”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后来确实是这样,不过她常常会指点我,不少次让我在各种人事危机中化险为夷。
但是爱是多强大的一种力量,会让人忘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止不住的往火上扑,不论是蠢笨如单细胞的我,还是聪明得晶莹剔透的秦欢。
期末考试不能在真病人身上考,于是学校发明了一种“标准化病人”简称SP,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群众,可以根据需要装成各种病人,可以问病史,体格检查,他们不会有一句说一句的回答你,而是会像真实的病人一样,在问病史中加入很多混杂因素来迷惑你,突然暴怒来测试你在紧急情况下的应变,故意隐瞒一些重要线索来为难你,拒绝重要检查来考验你的沟通能力。
我在考试中抽签抽到了据说最为难缠的“张婆婆”。
我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点,开头第一句千万不能问病史,而是要自我介绍,问候病人。
我看了一下病历卡,病人姓李,“李阿姨你好,我是今天的当班医生草医生,请问你哪里不舒服呢?”
张婆婆两眼一翻“你应该喊我李阿姨吗?你看看病历卡上写了性别没有?”
“没……没写。”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理论上SP是可以装扮成男女老幼各种病人的,“额……你好,我是今天的当班医生草医生,这是您的病历卡吗?您能补全一下信息吗?”
张婆婆翻了个白眼,写下“男,28岁”。
“李先生,你好……。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问了一番,原来张婆婆装的是个肺炎。
中间又给我挖了N个坑,不过我也狡猾了很多,一一绕过。
当时我以为这是最难搞的病人了,后来才发现,这是最好处理的,因为SP病人没有家属啊。
我和秦欢考得都不错,我得了模拟诊疗法医专业的最高分,成绩放在临床班里也数一数二,听说今年成绩好的有机会参加全国临床技能大赛,我还挺期待的,不过名单下来,并没有我。
那天躺在床上,我情绪有点低落。
“考得再好,你也是法医班的,临床学院怎么会选法医学院的去参赛,那临床的脸往哪里放。”秦欢安慰我。
“不公平啊,都是一样考试。”
“世上本没有公平一说,所谓公平,只能是自己想办法往有利的那头站站。技多不压身,这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不会吃亏的。”
“恩,你成绩也很好,怎么没有在名单里?”
“老师问过我了,我拒绝了。”
“为什么?”
“我又不喜欢临床,只是应付个考试。参加竞赛要反复训练技能,浪费时间,有这功夫我不如多看看英语。”
“哎……。”我还是挺郁闷的
“你这么喜欢考试啊,考你一个,心包摩擦感的触诊部位”秦欢笑嘻嘻的看着我
“胸骨左缘第四肋间”我头也没抬回答到。
“我来做SP,你来触一触”,秦欢坐了起来,我抬头一看,睡衣从她的肩膀上滑落,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她黑发如瀑、皮肤光洁如雪。
我有一团火从我的第四肋间胸骨左缘蹭地冒了上来,烧遍全身“再得瑟我给你做妇科双合诊”。
“双合诊?就怕你有这个心,没这个胆”秦欢眼里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我二话不说扑了上去。
“呵呵”秦欢被我弄痒了,轻轻地笑着,一会儿变为了轻轻的呻*。
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到了关键时刻,我就止步不前了。秦欢忘我地亲吻着我,我被撩拨得心痒难耐,大面积的肌肤相触就像火上浇油,但是我就像邱少云一样,任凭火烧得再厉害,也不再向前一步。
秦欢捧起我的脸“说好的双合诊呢?”
“不,我不能。”
“你怎么每次关键时刻就软了?要不要用点西地那非?”
“骨性结构无药自刚。”
秦欢笑了笑“你个怂蛋”
“我要对你负责。”
“你还什么都没干呢。”
“这是负责的主要形式。”
“这不是负责,是不负责,因为你害怕。”
是的,我害怕,我不知道我们将来会怎么样,我没有把握我们能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她要做研究,要出国,我如果要转临床的话,必须考国内的临床硕士,我仔细翻遍了每个同性恋已经合法化,科研又相对发达的国家,考医师执照的第一必要条件就是临床医学本科毕业,其他专业都不行,如果出去重读医学院,读完课程至少要四到五年,学费生活费加起来至少一两百万,执照考试通过率不到15%,就算一切顺利,等我开始赚钱已经三十五岁了,如果我们两个都去搞科研,读PHD,先说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到一个地方,再者拿个低保收入混五年,然后再做千年postdoc……。最后会不会饿死街头?
考虑到我的情况,我从经济上开始跟家里慢慢剥离,我不想哪天因粮草被断而被迫投降。
没有良好的职业和收入支持,感情能维持下去吗?贫贱夫妻百事哀。她是个直人,如果有一天要离开我去嫁人,她未来的老公会不会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