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漂亮，越诱人的，就越可怕么？会勾起人的爱慕，人的嫉妒，以至于失去理智发出诅咒。但是当伤害已经发生的时候，后悔又有什么用呢，磐石固然海枯石烂，但毕竟是块孤独的石头。

我跑回车拿了外套，“温度那么低，快把衣服还给北哥吧。”

“恩。”秦欢点了点头。

天际镇到了，美得像世外桃源一般，但很快就来了个坏消息，苏木去邮局问了，汇款并没有到。我们把钱凑在一起数数，还能吃住两天，回去的车票肯定是没钱买了。

我们找了两户农家住下，跟人家说明情况，我们得等汇款，估计这几天就会到，但是现在快没钱了，户主挺理解，晚上大家一块儿就着辣子喝玉米稀饭，吃土豆饼。

天际镇还没怎么开发，游客很少，早晨起来，安静的村庄被薄薄的雾气笼罩，青山绿水，宛如仙境。

北哥手勤脚快，一早起来帮户主大娘生火劈柴切猪草，一会儿就跟大娘很熟络了，他干农活很有一手，捯饬得井井有条，我和苏木去邮局问汇款，说是地方太小，信号经常中断，估计两天后就会到。

从邮局回来，就看到北哥在烧灶，大娘在炒菜，秦欢在揉大娘家的狗。

“中午炒蕨菜，在山上采的，野生无污染哦，湖边还有地衣，可以凉拌。”北哥一边说一边往灶里加柴禾。

“这个小伙子真能干，还帮我捡了那么多柴禾回来。”大娘挺高兴的，她有两儿一女，都去城里打工了，就她和老头两个，在家种种地，自给自足。

大娘的狗在秦欢脚边绕着，止不住的摇尾巴。

“北哥你太厉害了，堪比贝爷啊。”苏木钦佩地看着他

“我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净干这些了。”北哥笑笑，露出一排白牙。

灶膛里飘出的烟把北哥的脸熏花了，秦欢掏出纸巾帮他擦，北哥摆摆手，“没事，做好饭我洗把脸就行了。”

这三天我认识了不少野菜，还跟北哥学会了钓鱼，湖里的鱼虽然不大，还挺好吃的。

晚上，一条灿烂的银河挂在天上。以前我喜欢天文，但是城市的夜空，能看到四等星已经了不得了，这里六等星都清清楚楚，但是星座却难以辨认，因为漫天密密麻麻都是星星，那时候，古人也是望着这样的星空，才能想出星汉灿烂、群星璀璨、繁星漫天这样的词语吧。

但是这天我不大高兴，因为北哥喜欢秦欢，秦欢喜欢北哥，眼神交流之密集，已经不需要言语了。

我跟秦欢吵了一架，秦欢说我无中生有、蓄意找茬、对她不信任、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还破坏安定团结，实在是太自私了。

她说的很对，我都承认，但是嫉妒，就像一团火，烧灼着我，火苗从我眼睛里窜出来，灼伤了我喜欢的人。

“我喜欢你，你也不能妨碍我的自由！”

对的，我不能，但是我忍不住。

我需要冷静一下，于是我坐在了星空下，漆黑的夜空，只有星星和我。

天上的星星已经闪烁了几百万年，世间的痴儿怨女、悲欢离合见得多了，你们见过我们这样的感情吗？是的，不被看好，不被祝福，不见阳光，却有杯弓蛇影的恐惧和无中生有的猜忌。

我该怎么办？

秦欢在轻轻的啜泣，我拉过她的手“对不起，我错了，我太自私，太狭隘，只站在我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我喜欢你，更应该设身处地为你考虑，而不是用怀疑和猜忌伤害你。”

秦欢没有说话，趴在我背上，她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衬衣。我把衬衣脱下来，递给她。

“我很无能，我很懊悔，你还愿意用它擦眼泪吗？”

秦欢接过衣服捂住脸，夜晚的风凉飕飕的，她把外套脱下，披在我俩身上，她蜷缩在我怀里，捶我的腿，“你这个坏人，坏人，坏人。”

汇款来了，我们买了车票回海王星，走之前，我们把大娘的水缸灌满，柴禾堆得高高的，晒了一屋檐的鱼干，大娘家的狗跟了我们一路，直到我们上车，它才依依不舍地走开。

回海王星后，北哥常常到我们校区来，有时候陪我们值值班，有时候跟我们聊聊天，有时候一起在食堂吃个饭。不知道他怎么能记住那么多笑话，有的好笑，有的不好笑，他还有很多脑筋急转弯，逗秦欢猜。

“有些广告很有意思，比如，有一种东西，它存在的价值就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广告吗？”北哥一脸真诚地说。

秦欢猜了好几种，都不对。

“是避丨孕丨套。”北哥笑呵呵地公布答案。

秦欢的脸红了。

我站起来，走出屋，一会儿秦欢追出来“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出来透透气。”

“你少装，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没有。”我挤出了一点笑容。

“你陪北哥聊聊天，我上个厕所去。”

“……。好”秦欢转身回屋了。

我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就是横在牛郎织女之间的那条银河。

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我走到操场边，跳上刚开学时和秦欢一起坐的双杠，望着天空，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是的，我们的感情就是那么不稳固，谁都可以来插一脚。

是的，我们的感情不会有结果，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放手，大家都解脱。

是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是我忘不了你，那我们就在江湖两端，相望一下吧。

沉没成本无法挽回，那就及时止损吧。

我跳下双杠，但是这么大个校园，却感觉无处可去，走一会儿，到了植物园，我和秦欢一起在这里找过天南星，走一会儿，到了解剖楼，我和秦欢在这里遇到过钟楼怪叔叔，走了一会儿，这是池塘，里面的变异蝌蚪已经长成牛蛙大声鸣叫了。

走到哪里，也走不出那些共同的回忆。

我叹了一口气，走回宿舍，觉总是要睡的，哪怕睡不着。

我走到宿舍窗前，看到里面亮着灯，心里一暖，想起了那些她帮我留灯的夜晚。

也许其实并没有什么，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走进宿舍，秦欢不在，方方在灯下打瞌睡。

“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秦欢到处找你。”

“我就在校园里散了一下步，这么晚了，我找她去。”说着我快步走出了宿舍。

大门口有两个人影，拥抱了一下，然后一个高一些的走了。

矮一些的化成灰我都认得。

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是继续向前，还是扭头离开。

我是个含蓄又心有千千结又满肚子九曲鹅肠的南方人，所以我选择扭头离开。

走到宿舍门口等了一会儿，秦欢还没回来，又返身走出去。

走到宿舍大门口，看到那一高一矮又抱一块儿了。

合着这是折腾我呢，我转身就走，又不想回宿舍，就坐在宿舍院子里的凳子上。

心里翻江倒海又异常平静，翻腾什么呢，不是早就知道并且做好决定了吗。

但胸口就是像堵了石头一样闷得慌，脚就是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