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我们就坐在我妈早已做好的一大桌饭菜面前了。我妈非常会做菜,很少出去吃饭,因为她和我爸都有轻微洁癖,觉得还是自己搞的最干净,家里铺着浅色的地板和地砖,总是一尘不染,最大的污染源就是我。
所以自从我出去上学以后,他们挺高兴。我一回去,我爸拖地的频率就大大增加,他还做了统计分析,以捡到的我的长头发的数量为纵坐标,捡到的时间为横坐标,画了一张曲线图,结论是,我回一次家,头发要捡一个半月才能捡完,并且,在某天、某天和某天增加拖地,可以在最低劳动强度下,获得最好的清洁效果。
我爸是个宅男,我妈是个宅女,两个人一天宅在家,一个做饭,一个拖地,一个洗衣服,一个修电器,实在是屋里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了,两个人就去附近的免费公园散个步,拍两张荷花/桂花/梅花/腊梅花换个电脑屏保。
我爸有养宠物的嗜好,但是我妈有洁癖,不能忍受动物的毛发/声音/气味(除了我以外,我留个长发,我妈还是比较高兴的。)对于看到地上有一根毛发都会抓狂的她来说,养宠物是种酷刑,所以我爸养了一缸悄无声息的鱼。
晚上我问秦欢“住我家习惯不?”
“一开始有点不习惯,你家太干净了,和平时脏乱差的你反差实在太大。”
“我那是从小被我妈逼着收拾,有点小逆反。”
“你爸妈真好,两个人一块儿其乐融融的,特别有家的感觉。”
“我和你不也一样,你不嫌我太黏糊就行了。”
然后我们在被子里牵着手就睡了,我在家我妈不许我锁门。
南方人和北方人做饭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花在主食和菜上的时间配比,南方人烧一大堆菜,每种一点点,饭在电饭锅里,啪嗒一声进入保温状态,饭就好了,吃饭的时候一桌子的小碟子小碗。北方人和面揉面切面搞得热火朝天,据说从面的口感可以直接判断出这个人是否能干,然后炖/炒一两个菜,每个一脸盆,往面上一浇。要不就包个饺子,把菜直接放面里,一大盆。
我家是典型的南方人,不知面食为何物,为了欢迎秦欢,我妈特地蒸了一锅花卷。秦欢咬了一口就停住了,接下去慢慢吃完。
晚上我问她“花卷不好吃?”
“你妈用死面做花卷?”
“面还有死的活的?”
“就是没有发开。”
“哦,没事,明天我来吃吧。反正我吃不出来。”
然后我们在被子里牵着手就睡了,我在家我妈不许我锁门。
我带秦欢见爷爷奶奶,我爷爷奶奶见到秦欢很高兴,问长问短,秦欢一直保持微笑,不时回答几句。
晚上我问她“爷爷奶奶不和蔼?”
“不是,你们的方言我听不懂。”
“他们为了跟你聊天,今天都说的普通话。”
“啊?!”
“他们的普通话确实有点不标准,不过他们知道你要来,已经跟着新闻联播学了好几天了。下次我一定做好翻译工作。”
然后我们在被子里牵着手就睡了,我在家我妈不许我锁门。
现在想来,我妈是不是那会儿就知道了………………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的。
我爸是个心细如发又聪慧幽默的男人,长得还又高又帅,但是被我妈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渐渐觉得,我妈的谋略简直非同一般的厉害,因为后期也用来对付我来着,当他们两个联手对付我,我简直了。
秦欢的妈就简单粗暴的多,直接给我打电话“小草,你这儿也好,那儿也好,如果你是男孩儿我就把秦欢嫁给你,可惜不是,你还是离她远点,要不别人以为你们搞同性恋呢,这阿姨可不答应,你们医院好男孩挺多的吧,早点把个人问题解决了,要是有好的,也给秦欢介绍一个。有空来土星玩儿,阿姨给你做土豆鸡蛋面。”
和秦欢相处的最好的是爷爷奶奶家的猫,因为他们只要用眼神和肢体语言沟通就好了。这只猫貌美如花,因为是近亲繁殖的产物,所以非常蠢,叫花花,对于正宗的普通话来说,“花”这个方言发音很特别,秦欢决定去我家,就开始练习我家的方言,我教了她一些常用的,比如“叔叔阿姨好,爷爷奶奶好,花花好,这个很好吃,这个东西多少钱之类的。”她还会用方言喊我的小名“小野”,以及说“我喜欢你”,我们的方言里没有爱,只有喜欢。
秦欢这几句方言练的非常正宗纯正,当地人都听不出纰漏。
每次她用方言喊“爷爷奶奶好”的时候,我的爷爷奶奶总是很激动地忘记说他们的“普通话”,被引诱的说起了方言。
每次她用方言喊“花花”,我家的蠢猫就喵地一声站起来,半情不愿地走到她脚边,在她的小腿之间八字绕行表示亲昵。
在我们分开多年后的一天,花花去世了,我发了个信息给她,开玩笑问她,“我当初教你的水星方言,你还记不记得。”
她回了一条语音给我“花花”,隔了一会儿又回了一条 “我喜欢你”,还是那么纯正的水星方言,一点口音都没有。
我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水星和土星一样,也是个旅游城市,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对于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我带着秦欢吃当地的小吃,水星的口味非常有特色,还上过舌尖上的中国,不过外地人大多吃不惯,秦欢也是,好在水星水产丰富,秦欢很喜欢水产,而做水产以原味为主,所以秦欢还吃得挺欢。她夹着脆鹅肠,戏谑地看着我,“你看你们这儿的鹅肠子都这么弯弯绕,你的估计也一样。”
我们一起爬了我从小到大每次春游都会爬的小山,山顶有座小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庙里好多年,我还被抱在手上的时候,据说老和尚一看见我就想收为徒,被我爷爷严词拒绝,“我家的是小姑娘,以后还要考大学嫁人的。”
春天的庙里桃花烂漫,小时候常去偷采庙里的桃子,遇到老和尚突然冒出来,就恭恭敬敬的合十喊一声“老师傅。”老和尚给我们几个桃子,然后跟说,想吃桃子可以来庙里,但是不要自己采,爬树容易摔伤,也会伤到桃树,明年就没有那么好的桃花了。
我们一起骑车环了我从小到大每次秋游都会环的湖,夏天的午后,湖边会开满雪白的荷花,小伙伴们搬一只浴盆,划着就下湖了,折一片荷叶,回去可以烧香喷喷的荷叶糯米鸡,挖一截莲藕,可以做甜丝丝的桂花糯米藕,也可以直接烧一锅血糯米稀饭,凉一下,佐一点小菜,在湖边的荷风里,看夕阳一点点沉进湖里,湖里风帆片片,天边归鸦点点。
但是折荷叶挖藕的时候一定要看着点,不然看管荷塘的大叔会一路叫骂着追过来,水乡小孩都会水,但他怕小孩不小心踩进湖底淤泥危险。
我们一起去逛了水星特色的小园子,巴掌大的地方七拐八绕,秦欢又笑话我,你性格就像你们这的园子一样,弯弯绕太多,一点都不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