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芥末薄荷糖，秦欢给我的，一共三十二张，每次剥开就展平夹在书里，我这是打了多少次瞌睡啊，内心小小自责了一下。

我想折一只千纸鹤，但是马上就放弃了，太难了，于是折了一只小船。

秦欢看见了，立刻把我的船和三十一张糖纸都没收了

“看书！”

“好吧”

一会儿，她折了一只蚊子给我，就是用四分之一张纸折的千纸鹤。这是赤裸裸的炫技。

我瞬间想起了她的前男友火星人。

分手了啊，分手了。

我是不是…………可以关心她多一点了？

她可能也想起来了，没有再折，把我的糖纸收进书里夹起来。

“你同意了我的邀请?”

“什么邀请？”

“明天周末我们去划船吧。”

“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你的词汇背完了吗？”

“背完了，再背就要傻了，去吧，湖边还有著名的海王星猪蹄可以吃。”

“好”

下午下课，我们去找自习室，结果全被占完了，一个空位都没有，有个教室特别过分，全是书，一个人都没有。

“这也太过分了”

“我们再去别的楼看看吧”

我一言不发，把一个教室的书全收了放讲台上。

然后在阶梯教室最高点上愤愤坐下，秦欢看了看，在我身边坐下了。

“看书吧”我摊开了模拟卷，如果只是去吃个饭上个厕所，占个座位也没什么，这一占一大片也太不像话了，自私自利。

门口同样转来转去找座位的同学像发现了金矿一样纷纷进来，有的坐下看书，有的丢下一本书占了座又要走。

“同学”我爆喝一声

“门口贴的严禁占座你没看到吗?这一教室占座的书我全收了放讲台上了，你要放下，我立马收了。”

全教室的人都回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有不少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走了。

我看了看秦欢，她没动，但是开始说话了。

“他们担心一会儿别人说是他们收的书吧”

“我坐这儿一人做事一人当。”

“别人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有位置，那就好好看书吧，别管他们了。”

“恩”我答应着，内心还是挺愤愤。

一晃眼一下午过去了，并没有人来拿讲台上的书，眼看6点，食堂快关门了，我和秦欢起身去食堂。

刚坐下没多久，秦欢他们班的班长杜仲就来了。

“你们把教学楼A教室的书收了？”

“恩，我收的。”

“那是上一届临床班的，上午下课了就把教室占了，下午去见习，现在吃完晚饭去一看，位置全没了。”

“他们说要找你谈谈，在食堂门口等你呢，说他们班占座的九十本书都丢了，让你赔。”

“都在讲台上啊”

“我知道你没拿，这些书明年都会发，而且九十本也有一百多斤吧，怎么搬啊。”

“那我去跟他们谈谈。”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他们就是一时在气头上，食堂有后门，你从后面走吧。”

“我没错啊，这是要打架？”

“不论是打是吵都不好，都在气头上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我一龇牙，腾的站起来，却一把被秦欢拉住了。

“他们正在兴头上，不要正面冲突”秦欢拉住我，我还在挣扎

“杜班长，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吧，是要说说清楚，但是今天不合适。时间我们再约。”

“你们快走吧，我到前门拖他们一会儿。”杜仲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别动，跟我走。”

“为什么，我又没错，我也不怕他们”

秦欢摇摇头，拉着我就走，我不由自主就跟着她走了，沿途盯着墙角看东看西。

“你在找砖头？”

我没回答，看了秦欢一眼。

我妈说我生气的时候眼神非常骇人，凌厉，凶狠，跟我平时判若两人。

我刚工作的时候，有个家属啰啰嗦嗦对治疗有意见，床位医生跟他们解释了半天，家属气势越来越盛，快站起来掀桌子了。

我一龇牙就站起来了，跟一桌子家属面对面坐下，开始谈话。

谈了十多分钟，家属表示理解，回病房去了，科里一个老主任听到动静在门外站着听了一会儿，跟其他同事说，“这个小大夫不错，压得住。”

但后来我才知道，主任级的谈话得是这样的，病人家属怒气冲天进去，谈完话，跟主任勾肩搭背出来，不战而屈人之兵，我得把我的眼神收一收。

三教九流，流氓王八，都是我们的病人，在狠狠一眼之后，还得学会嘿嘿一笑。在急诊滚过的人都会懂得，不然早就被打得找不到牙，黑得找不到北了。

但是我当时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对于秦欢拉住我很不忿。

秦欢说我像她家狗，动不动就龇牙，哼哼的咕噜。

我说那你挠我脖子啊，一挠就好，你挠才行，别人挠立刻就咬。

回到宿舍，我还像个蛤蟆在鼓气，秦欢问我，“为什么会有占座”

想学习没座位的才会去占座，座位不够是因为学校基建没跟上高校扩招，如果高校不扩招，那有20%的人上不了大学，比如雪梅，那她就会嫁人，家里用她的聘礼给她弟弟娶媳妇，

雪梅有个邻居家的姐姐，文文静静的，春天的时候，采一把野花插在窗口的花瓶里，下面还垫着一张她勾的蕾丝边的白桌布。后来姐姐没考上大学，后来姐姐去沿海打工了，再后来严打，姐姐因为**被抓了，据说查出了病，再再后来，姐姐失去音讯了。

不能说姐姐的遭遇跟没上大学有直接关系，但她的选择少了很多。

我能怨恨谁，谁都怨不了。大家都在尽力，从国家，到学校，到学生。

但话是这么说，占座儿还是不对的，不是说资源少，就能私自占有，而应该更加珍惜，有位子就坐下好好看书，不看的时候就让给别人。

秦欢看了看课表，跟杜仲打了个电话

“明天下午7点，图书馆门口见，大家把话说说清楚。”

那个班同意了。

“其实我最看不起的不是要来找麻烦的，而是怕麻烦坐下又撤走的。”秦欢缓缓的说。

“来找麻烦的，只是为了班级一时冲动，属于糊涂的。而那些冷漠自私胆怯的人，麻木不仁的看书，专业学得再好有什么用，以后怎么做医生呢。”

所有医学生在开始上课的第一天，都要举起右手，在希波格拉底面前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包括我们这些学法医的，虽然我们的工作对象不少已经没有生命可以托了。宣誓的时候很多同学热泪盈眶，但并不是每个宣誓的人都适合做这份工作。

门开了，苏木来了。

“听说你和上一届临床班杠起来了？”

“恩”我点点头，眼睛里已经没那么多戾气了。

“哎，你怎么这么傻呢。我去跟他们班长沟通一下，道个歉吧，这事情就过去了。”

“不了，我自己解决吧，不要把我们班拖进去了。”我有点儿不爽。

“我可不介意被拖进去，不过道歉可不行，虽然说方式方法比较粗暴，不过，我喜欢，太解恨了。”方方从床上伸出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