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说，三瓶，滴的慢，昨天输了一上午。

我转过脸，看着梅姐。问，累么？

她笑了笑说，还好……

我不知怎么的特别想抱一下她。不过，显然这不合时宜……。

她站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纸杯，给张演倒了一杯水……。张演轻轻摆着手说，没事，你不用管我。

梅姐还是倒好水，递到张演手上……。

梅姐问，你们吃过早饭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张演说，在飞机上吃过了……。

我有点感激的看了一眼张演，冲她点了点头……。

我们就都没再说话，一起看着病床上睡着的包子。

过了一会，包子的姥姥从外面进来，把洗好的饭盒放进一个袋子里，对我们挥挥手轻轻说，你们先坐，我先回去了。

我和张演赶忙站起来，梅姐跟着她一起出去，送她走。我冲张演做了个让她先坐一会的手势，跟着梅姐一起送老太太到了病房外面。

经过走廊送到电梯口，老太太上了电梯。我和梅姐转身并排往回走。

我说，张演去老家见我二姨和姨夫就是小涛的父母，然后我们就一起回来了。

梅姐说，不是说不让你赶回来么？

我说，人不回来心也早回来了，与其魂不守舍，不如干脆一起回来。

梅姐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理了理我后脑勺的头发……

我把她的手拉过来，攥在手里，顺势把她揽过来抱住。她把下巴搭在我肩膀上说，你在，安心多了……。

大概是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医院诡异氛围阴影，也可能是心中确有愧疚，还可能是别的什么种种一直压抑着搞不清是什么的原因，我脱口而出，娶了你吧，娶了你以后就只和你跟包子一起过年……

梅姐轻轻的说，好啊…………

医院走廊有人经过，我们慢慢分开，她看着我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脸。我也对她笑了一下。

其实，我才是真正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安心了………………

（七十三）20141212

我拉着梅姐的手和她一起回到病房，进房门的一瞬间，梅姐松开了我的手，我看了她一眼，她好像是无意的样子，我揽过她的腰，然后就揽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张演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盆热水，用热水把毛巾弄热，然后，敷在了包子输液的胳膊上面。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继续给包子输液的手臂热敷。

梅姐走过去，接过毛巾，说，还是你想的周全，昨天那个胳膊输完液就青了一大块。他扎针的时候不老实，特别容易淤血。

我冲张演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说，你别忙了，坐一会。喝口水。

张演点点头。

梅姐帮包子热敷，我坐在包子病床旁边，张演坐在那个空闲的病床上，一时我们都没有说话，很安静。

我看着包子，我想。

我们都应该珍惜老天爷给你的福分，有句俗话，天欲与之，你若不取，天必惩之。我当然一下子想不了那么高深，只有一种做了决定之后的释然。

人真的就是这样的，一旦你做了决定，之后所有的力气，就是用来坚定自己，和维护自己决定的合理性。

这样的过程其实我经历过，如果你们记得，我也曾经对着另一个人做了决定，虽然后来失败了，但是在事情发生的当时，我们谁也不了解自己到底有多坚强。

其实这应该是所有人，人生的一大遗憾。每个自己给自己承诺的瞬间，除了应有的责任与应给的承诺之外，剩下的多数都是在为难自己。这世界没有无端的承诺，发自内心的一切是不需要承诺证明的，承诺是个坏东西，除了欺哄别人之外，就是奉劝自己。对于承诺我一贯都足够真诚，真心，真实，认真，义无反顾。

只是我们谁？能在当时就发现那些，就想的那么清楚，就能理智的像个畜生一样呢？我可以把自己的胸膛撕开，给你们看我血淋淋的心脏，我可以给任何人看，我从不觉得这里有谎言和欺骗。所有的决定都遵从于我发自内心的驱使，我不是告诉你们，不要相信别人，我只是想，更多的时候，我们应该相信自己，那样才是更加安全合理并且温和的人生。

包子醒了，一睁眼先看到了我。我笑了。

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裂了裂嘴。估计刀口还是有点疼。

我说，小子。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生病了？我这才几天不在啊？还指望你替我好好照顾你妈妈呢，你怎么自己先挨了一刀啊？

包子说，我妈说，小朋友都要得这个病……。

我笑了。说，

那倒也对，我就得过。我当时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呢……。

包子说，我就没哭。

我说，嗯，我知道，我儿子最勇敢了…………

包子说，我想吃冰淇淋……

我不禁感慨，儿子，你是继承了我吃货的基因么？？？

我说，等你拆线，我带你去大搓一顿去，想吃啥咱吃啥。

包子问，什么时候拆线啊？

我也不知道，转脸看梅姐，梅姐说，

一个星期拆线。还有四天。

我说，还四天了，一眨眼就过。很快很快。

包子点点头。说，我还有好多炮没放完呢。

我说，出了院咱再买一堆。使劲放…………

梅姐倒了一杯温水，喂包子喝，我把他的病床摇起来。让他半躺着的样子。

然后看梅姐喂他喝水。

包子喝了几口水，说，我想尿尿……

梅姐从床底下拿了便壶让包子方便……。

包子只穿了病号服的上衣，没有穿裤子。掀开被子，我看到他肚皮上包着一块大纱布。

包子突然对张演说，张演姐姐，你别看哦……

这小子居然这个时候还知道害羞……

张演笑了，说，我不看……。

然后端起那盆热毛巾的热水，说，我去再弄点热水……。

然后走出了病房。

我也笑了。小孩的想法很多时候真是好玩……。

我说，其实让张演姐姐看一下，你不吃亏的……

包子说，你去让她看吧，我才不呢……

我无语……

包子方便的时候，估计还是有点撑着刀口了，自己龇牙咧嘴吸了一口气……。

我转移他的注意力，说，给你看看我的刀口吧……

然后我把衣服撂起来，让他看我肚皮上的刀口……。

包子伸手摸了一下说，还疼吗？

我说，早不疼了，看看，多帅气……。人在江湖漂，挨个几刀，根本不算事儿……

梅姐看着我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然后端着包子的便壶去卫生间……

这时候张演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看我撂着衣服冲包子展示刀口，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假装没看我……。

我把衣服放下来……。

说，我这当时没拆线就胡乱吃东西，长的不怎么好看。你注意点，医生让干嘛就干嘛。肯定比我这个长的还帅。

包子点点头说，你给我讲故事吧……。

我又把他的床摇着让他躺下。拿起床边放的一本故事书，梅姐拿来了几本包子经常看的故事书，我拿起一本，找了一个，说，你静静躺着，我给你讲故事，听着听着你就睡着了，再醒来，估计就输完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