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照常上课。

布置给学生的题，学生完成的还算满意。对于写的好的学生阿声奖励一支粉笔，写得特别好的奖励一根有颜色的，次好的奖励一根白的，一般的奖励粉笔头，稍微不好的或者比较差的学生，阿声加以言语鼓励。总之，课程很简单，但学生的积极度令阿声心里高兴！

然而，满意的事总掺不开心的事！

就拿制衣厂来说，那边又发生新事端。

这件事明看着和阿东没有任何关系，归根到底，事出起因，最后也免不得再提起火的事。

这天是阿声生日的头一天。

这天阿声日记是这么写的：

“今日我又去一趟医院，我总想着能侥幸打听到她们母子的消息。不是说周的医药费我出了多少，我想要回多少。那天晚上的情景，我看到的不是过去骄横的周，现在来看，我看到的是一个父亲，一个挣扎在生活边缘，苦苦哀求饶命的人。这个人去了，而他遗留下的两个人呢？父亲尤此，家人能好到那里？恻隐之心谁都有，世界上不少我一个，我只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这样？我只想如果能再帮一点，我尽力！不为别的，只为曾经相识过，已故的人！

不管有没有结果，我尽力了。相信她们在广州哪个角落过得祥和。日子还要过，即使我们失去自己多么亲的人，我们都要继续生活。我觉得没有绝路，只有绝心，绝望得无可救药的心。燕，我祝福你，孩子，我也祝福你！

对生活我不会绝望，因为我用心。我的心都在生活的每一件事上，大的也好，小的也好。我真的用心了。东哥今日愤怒了，我知道他愤怒的什么。我很想对他说，你用心对待你的事了，做的问心无愧就好。制衣厂那边的事他们说追究责任，按理而言，你无过，按道德来说，你是在拯救他们。有些东西烧了还可以重建，有些东西即使没有火来烧，永远都泯灭不了，那是人的心火欲望！我想说，因为他们的欲望才造就这样的局面。”

那天，阿声看到的情景，应该是这样的一回事，制衣厂起火的时候，有个工人没及时逃出火海被倒塌的房梁砸下，腿给砸断了，这工人几次向厂里讨赔偿，厂里不给，该工人把广州打工的亲人朋友纠来，结果又是放火，又是打架，闹到最后就是阿声看到的那场面。后来事情演变的结果不得而知，但这天制衣厂的人又来到阿声家。

是吃饭的时候。

制衣厂的人提两袋水果，三个人前前后后站着，没敲门，只站在门口叫阿东的名字。

阿东没打算理会门口的人。

他们大概站了一阵子见阿东不理会，带头的人进来了。

带头的人应该是个领导。

带头的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秃顶，脖子上挂一条金金晃晃的金项链，手中拿根手杖，手杖就正竖在这个男人的两腿间，也就是在这个男人鼓起的肚子前面。

这个男人操一口粤味很弄的普通话说：“阿东啊，我说你这小老弟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男人撑着手杖咔哒咔哒地进来，身后的两个人尾随。

阿东眼皮都不抬，阿声心里担心着要发生什么事。

阿东低声对阿声说：“你吃你的！别管他！”

阿声吃不下了，站起来。

阿声想着，他们强行过来，自己先挡着。

这时，带头的男人止步，身后提水果的男人走上来，把水果往桌上放。

带头男人笑咪咪对阿声点头，眼睛很快落在阿东身上。

男人说：“事情发生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要解决，不是追究责任！小老弟，你做的好，我真的该感谢你！”

阿东死命吃东西，这情景就跟阿声训学生的时候，学生拼命地用无所谓的表情对待一样！

阿声看阿东无话，自己便说：“这事和我哥没关系！”

阿声担心的是这两天发生的那事端，怕他们把责任推到阿东身上。

带头男人叹一声，拉个凳子就坐下。

他说：“阿东，要说赔偿，把你放血去买你也赔不起我的厂子！我就明说了吧，我知道你和你那些工人朋友混得很兄弟！你答应我把他们说服，不闹事，这事我们就了结了。我还可以给你一笔钱做生意，也可以当给做医药费！”

男人这话一停，阿东啪地把碗筷摔在桌子上。

阿东头别开，没话。

带头男人笑笑，他身后的一个也表态道：“公丨安丨局抓人，抓我们还能放，抓了你论的是头等罪，火是不是你放的可由不得你说的算。坐牢坐死你！”

阿东或许动容了，头转了过来。

阿声担心这一刻阿东忍受不住暴跳起来。

最终，阿东没有别动作，只是眼睛直直望住他们。

带头男人最后说：“你考虑考虑，考虑好了提前给我说一声。他们要是听你的劝，我还给他们家一笔钱，毕竟人死了嘛，赔一点也应该。我们都要讲点仁义道德是不是？”

男人说完就走了。

阿东始终无话！

男人一走，阿声立马把门关死。

这晚，阿东一夜无话，阿声也不敢多问。

次日一早，阿声起来弄好早饭要上课去，开门出去，看到门口不远处的地上躺着聚聚散散的水果。

26

这日的日记没有日期。

按照阿声日记记录习惯而言，这日应该是他的生日。可能是他故意不记下日期，又可能事情的发生过于激烈，让他一心投入记录，忘记了内容前的日记留记。

“太阳开始毒辣，从早到晚，它几乎是悬挂在空中，就好像是睁大它的眼睛看这些丑态，不忍闭眼陨落休息。让我想想，想想这几年的这天发生了什么。可笑啊，想不起这几年的今日发生什么！我装作想不起，心里却清楚，每到这天总那么多事围观在我身上。只有一点不变的是，这天桌上总有几个鸡蛋。我当然是开心，开心得如同班级里的孩子，如同孩子们受到我表扬。东哥也开心，炒几个菜，吃饭前一定要我先吃鸡蛋。我说，鸡蛋吃了会涨肚子，吃不下这些好菜浪费了。东哥说浪费其他都可以，千万不能把鸡蛋浪费了，一年就几个鸡蛋不是空壳的，错过了，可能要错过里面有双黄的机会。于是他帮我敲开第一个鸡蛋，第一个鸡蛋的壳剥开了，白而嫩的表面让人谗。我让东哥先吃，东哥说你是寿星，先吃。第一口，我小小咬，连黄都看不到。东哥说咬大口。我的嘴巴张开，希望能一口吞下，可是我的口想全蛋吞下时，东哥的手抽了出去，一半的鸡蛋仍然留在他手中，一半则进我的口里。我也看到了，在他手中的那一半是双黄的。我是震惊的！真的那么巧就给我吃到双黄吗？有人说在你生日当天能吃到双黄的鸡蛋，说明你好运当头，富贵无尽，喜事双盈。东哥说怕我噎住，便给我送来水。说真的，好久没享受过他这么好的待遇了。这一刻，我眼泪有点情不自禁！东哥还是那样笑着对我，笑着笑着又不说话了。剩下的一半鸡蛋我让他吃，他说第一个鸡蛋你吃完，下个鸡蛋你吃一半我吃一半！我答应了。到第二个鸡蛋，一如的洁白鲜嫩，第一口，我咬半个，留半个给东哥，显然，我又震惊了。第二个鸡蛋还是双黄。我来不及说上话，东哥已经将蛋吃进他口中。接下来他又敲开第三个，第三个仍然双黄！我惊叫了，我说怎么那么巧？你是怎么买到的？东哥故意不说，我一再追问，最后他说可能上天可怜你，多赏你一个黄！我口中的蛋没噎下，卡在喉咙里，卡得特别难受。心里忽然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可是话从肚子到口上却吐不出来。有时候我想，是不是两个人太真实相识了，太过于亲了，亲得互相了解对方，了解他一举一动，变得相互胡话可对！两个人在这时不再是两个，而是二合为一。

写到这里，我应该停下，应该不去记录了。天知道我为什么又抑制不住往下写。我觉得双黄没给我带来好运。恰好吃了它们，它们的灵魂带这些恶人来讨伐我们！我在这里说他们是恶人，这个冠名没有特别安置在谁人的头上，事实上他们表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