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严格地说，阿东还没有出院。
是第三天的事情。
这天阿声的日记记道：一如多年前老家的天气，太阳很大。你不能用眼睛注视着太阳，小时候对太阳看，母亲总要骂我。母亲骂不出声音，但她那种爱就如阳光和大地一样的亲。想着母亲，我怀念，想念，思念。不敢看太阳，我用心去感受，就像母亲真的在我的身边。然而，母亲只能存在我的记忆里，深深地埋藏在记忆。现实中，太阳不再那么显得温暖，炽烈得要烤焦了你。今天，我站在阳光下，站很久。真的很久。东哥说他爱出院就出院，谁都管不着！我不知道他说的“谁”是谁，我又想：我算他的谁？不能怀疑一点，他去找隔壁病房那个人了。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周小里，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过交谈。总之，我从其他病人口中问到，东哥去了隔壁病房。我到医院没见到他，问他去了哪里，他说出去走走。在门口，我再一次见到“王小燕”和她怀中的孩子。“王小燕”质问我：为什么不管好你的兄弟？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质问我。我想，事出一定有原因！
阿声想知道原因。
于是，阿声正正面面问阿东。
阿声说：“东哥，你到隔壁找那个人了？”
阿东一再逃避，或者不搭理。
阿声很无奈，他不愿意回答，也没有办法再问，继而，他能做的就是照顾他，说些宽心的话。
阿声想，安安静静的比什么都好，没出什么事就算了。
到了下午。
应该是下午，中午的时候阿声问阿东话，下午才发生这件事。
阿声从外面提一包饺子来。
才进病房，饺子没放好，“王小燕”抱孩子进来了。
“王小燕”把孩子往地上一跺，插腰伸头冲阿东说：“你也可以去死！你说你怎么能那么缺德啊你？”
阿声傻了。
阿声心里说：绝对不是王小燕！
在学校的时候，阿声对王小燕印象很深刻，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说话温温柔柔。
此刻，这个女人，泼辣跋扈！
“王小燕”上前两步，更有力度地说：“他怎么你了？你叫他去死？吃你的了？喝你的了？孩子要你养了？”
阿东没话，把头别开。
阿声看看阿东，又看看“王小燕”。
地上的孩子因为女人的尖厉的声音刺激哭了，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很是可怜。
阿声终于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
“王小燕”说：“你问他！”
阿东头扭回来，死死地瞠视阿声，阿声怕了。
阿声怕阿东这种眼神。
末了，“王小燕”又骂骂咧咧多出几句，病房爆炸似的，人一下子稀稀拉拉散在周边观看。
阿东躺不住了，从床上一颠一颠地移下来。
阿声知道阿东向走，忙上去扶住他。
阿东手扬开，自顾起来。
阿东始终没发一句话。
地上的孩子一直在哭，阿声被阿东拒绝得委屈，想上去帮，总觉得不自在，看孩子哭，自己心里也跟哭起来。
大概是孩子在地上滚，爬有一段距离。
本来在病床下面有个夜壶，孩子快勾到夜壶了，“王小燕”没有察觉到孩子的动向，阿声倒是关注着。
孩子没碰到夜壶前，阿声已经冲了上去把孩子抱起来。
阿声在后来的日记记有那么一段话：这个夜壶专属男人用，我是男人，东哥是，他也是。这应该是缘分！缘分往往就在无意之间碰撞，擦出命运旋转的火花！
孩子到了阿声的怀里，不哭。
孩子是笑的。
阿声也笑了，对着孩子笑。
“王小燕”是个厉害的女人，阿东这边没招呼完，又立即冲过来夺下孩子，推开阿声。
她指阿声骂：“你连孩子也要叫去死吗？”
阿声张嘴巴，很多委屈都说不出来！
阿东已经走了几步，听到女人这句话，便返身回来。
阿东说：“阿声！我们走！”
女人不以不饶，冲了上来堵住阿东的前面道：“说清楚再走！”
阿东无奈吐纳一口气息。
“王小燕”扬扬眉头道：“你给我说清楚！欺负我们无依无靠是不是？啊？”
阿东咬牙齿咯咯地响。
阿声怕阿东怒火发作，急忙按住他的双臂，显然，阿东浑身都在发抖！
阿声圆场道：“有话慢慢说。”
“王小燕”说：“我跟你们没话说。他得给我一个说法！欺负我们娘俩没靠了是吧？”
不料，阿东冒出一句：“你有完没完？你不认识我，你也应该认识阿声，认识韦声！你回去问问躺床上的人，以前怎么个回事？我都说了什么？”
“王小燕”继续怒火：“什么卫生，我不是扫马路的！”
病房的其他人都笑开了。
“王小燕”也笑了。
孩子在她怀里咯咯地笑。
阿声想笑也笑不出来。
没到结果，医生来调和，这事算慢慢平息。
阿声想，等下再去问问清楚。
没有等下的机会，病房外依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阿声救回来的人，软软垮垮地依在门边，眼睛基本眯不开。
那人嘶哑对里面叫道：“小燕，你给我回来！”
阿声惊讶！
阿声的第二反应，马上把目光转向“王小燕”。
这次，阿声心里相信——她就是王小燕！
王小燕度嘟囔囔地抱孩子走过去，边说着：“你不躺着，起来做什么！”
那人说：“回去！”
阿声觉得那人说这两个字应该用尽了全身力气！
等话音一停，他便倒下了。
接着，病房内外一片慌乱。
王小燕呼天抢地地哭叫。
孩子一并哭喊。
总之，一片凄凉。
阿东心里应该是过意不去的，微微对阿声说：“过去帮抬下吧！”
阿声怕阿东事后不高兴，仍然不动。
阿东见阿声不动，补充了一句：“他是你老同学周小里！”
阿声表现出来不算很惊讶，因为他心里也这么认为。
阿声犹豫半晌才迈开步伐，帮外面的护士把周小里抬走。
安顿好周小里，事情算是暂时平息了。
安静。
然后，阿东再提出：“我出院！”
阿声没有说什么话，想着出就出吧！这里是非多，偏偏撞上周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