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对阿声说,认识你的时候我才二十二岁,现在一晃就几年过去了,快三十了。
更多的,阿东认为自己没给阿声一个好日子过。
阿声知道阿东心里十分的内疚。
阿声也总说:“东哥,咱俩一起就是好日子。日子不是算时间,是算两个人头。哪天只有一个人头在,那才不是好日子。”
十天前。
阿东还为他们厂的工资烦恼,两次联合员工讨伐厂长涨工资。
一个月前。
阿东因公致伤,得到厂领导的表扬。
半年前。
阿东因为回一趟老家,和家里又闹一架,心情跌落低谷。
一年前。
阿东带着阿声跑遍了广东各个城市寻找工作。
现在。
这个屋子里,他们租住的屋。
很温暖。
阿东还在听他的收音机新闻。
阿声在厨房炒菜。
厨房另一个灶上烧开水,水沸了,弹起的气泡把锅盖子丨弹丨得“啪啪”响。
阿声几乎忙不过来,一边切菜,一边照顾锅里的肉,一边掀开水那个锅盖。
可能阿声手忙脚乱,被开水烫到了。
锅盖掉在地上。
阿声每每这样忙都会伸脖子冲阿东喊:“东哥!你赶紧过来看看!厨房起火了!”
第一次听阿声喊起火,阿东从外面端进来一盆水,还没进厨房门口,那盆水就泼进厨房。
往下。
阿东不吃阿声这套了,一定要阿声喊了几声后,他才懒洋洋走进来。
末了,阿声说:“你看下。我忙转了!”
阿东会说:“两个人的饭菜你都整那么麻烦,都说简单点就行了你不听!”
阿声就笑笑说:“简单。简单点就不用吃了,学你们东北人啃饺子。”
阿东便不会说什么。
如今,阿声捡起地上的锅盖,没叫阿东。
阿东一个月前的伤没全好,阿声不想让阿东负伤来帮忙。
阿声心疼阿东。
这会儿,阿东应该听到厨房的响声才走进来。
阿东二话不说忙去把开水锅提起来,放到地上。
阿东说:“这菜我切吧!”
阿声不让阿东动,连忙把他推出去。
阿声说:“小心你的腰,没好呢!去听你的改革开放的春天吧!”
阿东会意笑笑,抱住阿声。
阿声习惯了阿东这个动作,亲昵地从身后抱过来。
阿声说:“别乱搞,我忙呢!呆会还要批改学生的作业。”
阿声确实很忙。
阿声现在每天伺候完阿东就得连夜给学生批改作业。一年前,阿声也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当地的一家小学做老师。
得到这份工作其实也是不容易,那时有个试教期,试教期和阿声竞争做老师的还有几个师范学校毕业的高才生,后来两个月的试教期下来,在学生的评估调查中,阿声的票数最高。可能阿声平易近人的缘故,也得到老师和领导的肯定。最后,阿声留校任教,那几个师范毕业的高才生被刷下去了。后来领导跟阿声说,你的态度值得我们学习,你也有教学的经验,他们虽然师范毕业,文章都写不顺。这些,阿声有明白的,有不明白的,总之,留下了也不深究。阿声想,好好干。
阿声教的是小学三年级的语文。
阿东现在抱住阿声,眼看着锅里的菜要糊了也不放他。
阿声身子扭了扭,带油的锅铲向后迎了迎。
阿声说:“快走!菜糊了!小心我铲你!”
阿东使劲抱住阿声,不说话也不放手。
阿声很无奈,脸上都是幸福的表现。
阿声说:“好了!再这样我们不用吃了。你就算可怜可怜我那帮学生吧!一堆作业呢!”
阿东放开手了。
阿东假装生气转身要出去。
到了门口,阿东依靠在门框上。
阿东望住阿声说:“还是你学生最亲!”
阿声知道阿东假装生气,他也不搭理阿东,忙锅里的东西。
阿声习惯了阿东偶尔的撒娇。
习惯了就是生活。
也许,这就是平常人家的生活吧!
阿声无数次在心里满足。
于是菜上桌子。
这顿饭,阿东有个问题要对阿声讲。
阿声也有个问题要对阿东说。
饭吃了一半。
阿东说:“以后能完了我们的事再提你学生吗?”
阿声以为阿东平时对自己的不满是玩笑,仅仅玩笑而已。
没想到饭桌上提了这个问题。
阿声也知道因为忙学校的事情,很多时间都放在学生身上冷落了阿东。
阿声愧歉地笑笑。
这是默许。
阿东笑了,给阿声夹菜。
阿声趁这个时候也说自己的问题:“东哥,你们厂领导那边,你就别带大家闹了。”
阿东把筷子一放。
阿声看阿东这情景也说不下去。
又是默默地吃饭。
很久,阿东说:“我能不说吗?上个月那批货砸下来没我顶着,你想得出多大的乱子?先不说伤不伤,就是里面的成品就有问题。这产品有问题,出了厂,卖不出去,还不是我们工资涨不了。别以为说给我几块钱赔偿我就乐意。”
阿东在一个制衣厂做搬运,由于搬运期间货物倾倒,他顶过去才没砸伤其他人。厂里又给他安排一个新工作,就是制衣车间的监工。
阿东几次说自己做不了那么清闲的活,他想着是厂领导可怜他,故意给他这个工作;虽然说这个工作走来走去给人指手画脚,终究他心里不舒服。
阿东说就是苦,我也用自己力气吃饭,软饭吃不上口。
阿东认为领导给他软饭吃了。
可阿声后来给他说:“你不愿意干这个,当初怎么不给你们厂领导说说?”
阿东说:“我说呀!他们就说你伤了先干这个!”
到底,阿东担心等自己伤好了,厂里整顿的时候把自己整顿走。要知道,监工这个职位得混好几年才混上来,他自己才做多久?而且没后台,哪里那么容易得这工作?
这些阿声也赞同。
但阿声认为,现在别和厂领导闹得太僵,不然到时候他们抓了把柄就直接把你整顿了。再说,领导安排你好的岗位也不一定就是按照自己这么想的。或许他们看到阿东有监工的能力。
话说到这里,阿声又一次噎语。
2
对于阿东在制衣厂发生的事情,阿声认为阿东太过于激动了;不然也不会发生下面的事,以致后面半辈子自己都被牵连进去。
这是那天晚上两个人谈话后的第五天。
这天阿声在学校给学生们上课,学校副校长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阿声聚精会神给学生讲课没注意到校长在门口。
阿声发现校长在外面是因为学生们的表情。
学生们都扭头望门口,不听他的讲课。
阿声有点想发火,他头下意转过来看门口,正看到校长小声呼唤道:“韦老师!韦老师!”
阿声显然有些尴尬,学生们则像火山爆发一样的迅速笑开了。
阿声对学生们扬扬手,放下粉笔道:“你们先看看书,呆会我们继续讲!”
阿声出去了。
出了门口,校长一把阿声拉住,他对阿声说:“韦老师,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在制衣厂工作?”
阿声顿住,对于阿东这个人他在外面从来不提及,对于自己的家庭也是缄口不谈。
校长如何知道阿声有兄弟?或许说校长已经怀疑阿声和阿东之间的关系要开除他?
阿声没有直接回答校长的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校长急说:“刚才制衣厂给我们办公室来了个电话,他们那边起火了。说你兄弟正好在里面……”
阿声眼睛都直了,使劲对自己说这不可能!
阿声点点头,然后转身进教室忙对学生道:“同学们,你们先复习一下,老师有点事情。回来我们继续讲!”
学生们目光齐射过来。
一个女学生大声说:“老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声回答不上来,便又走出门口对校长说:“校长,你帮我看看孩子们。我去趟制衣厂看看!”
没有等到校长的答应,阿声已经如箭一般射出去了。
阿声的学校和阿东的制衣厂隔离不算远,步行大约要走三十分钟左右。如今阿声急跑,也就在十五分钟能赶到那边。
而一路上,阿声除了焦急,心里还责备阿东。
可是更多的阿声在心里祈祷着阿东不要出什么事。
3
岭南制衣厂。
阿声赶到厂门外,在门外的远处已经看到厂房车间弄样滚滚升起。
工人们慌乱的一片,有拿管子接水的,有端盆子提桶的,领导模样的则在一边指手画脚。
阿声稍立望去。
制衣厂的员工不算多,应该说这个厂不算大,现在火起,附近的人都来帮忙,因为厂房和附近其他厂都挨近,有延火的可能。
阿声看到整个场景就是乱,呼声嘈杂。
在慌乱的人群中阿声没找到阿东的身影。
顿了一会,阿声冲上前。
阿声逮住一个妇女问:“赵西东是不是出事了?”
妇女没闲工夫回答,手一抬将阿声甩开,阿声失落又上前逮一个中年男人问。
中年男人一听提到赵西东就很气愤道:“什么赵西东!我叫他不是个东西!”
阿声一下子心凉了。
阿声不想再问了,他认为阿东应该在厂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