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看到大六拿两个盆子，很不满地进来说：“拿一个留一个，别人也要用！”

大六说：“我用一个，容珍用一个。”

容珍是大六的对象。

老板娘说：“你俩还分这个啊！平时不都洗一块去的吗？”

老板娘说着就抢过大六手中的盆。

老板娘说那些话脸上一直笑，跟开玩笑似的。

大六憋着一张脸，最后没吭声。

又是一会儿后，老板娘给阿声端进来一盆热水，老板娘对阿声说：“你冒这个汗不能洗澡，你把身子擦洗擦洗就行。明天我给你拿点药去！”

阿声脸红了。

阿声不好意思有两个原因，一，第一次被人这么伺候着；二，老板娘说给自己买药，叫别人破费了。

阿声说：“我自己去买就行了。”

老板娘说：“哪能叫你买呀！这叫我心里难受不是？”

老板娘说着走出去，顺手给阿声带上门。

阿声见老板娘一走他就起来，然后仔细端详屋子，屋子真的很宽敞，比阿东家的房子都要好。

看了一会儿屋子，阿声终于舒缓一口气。

此时，外面很静。

老板娘端进来的热水还冒热气。

毛巾是新的。

阿声以为门关死了，也没去注意，急忙把衣服脱下。事后，阿声很恼火自己一时的大意，就是没去注意门才出这事。

阿声拿毛巾正擦拭自己的身子，门开了。

大六的对象容珍低着头端一盆水进来。

阿声吓得把自己那盆水撞翻。很夸张的吓状，阿声后来在日记里是这么描述自己。

大六的对象容珍这才意识自己进错了门。

容珍和阿声一样吓到了。

容珍大叫一声，盆子从她手中摔落，水泼了一地。

大六小六闻声赶过来。

大六二话没说就推倒阿声。

阿声本来身子虚弱，根本经不起大六那么大力气推。

那一推，阿声倒在炕前，头撞在炕墙上。

阿声顾及不得疼痛，急忙把炕上的衣服扯下遮住自己的身子。

阿声瑟缩地望住大六。

容珍拉住大六。

老板娘来了。

老板娘看一地的水，就问出了什么事。

大六愤怒地说：“他耍流氓欺负容珍！”

容珍也没解释，阿声张着嘴巴不知道怎么说。

老板娘也看得出来，无奈地说：“人家房门关好好的，我出去的时候叫他自个儿在这儿擦澡呢！容珍走错了房你打人干啥？人还病着呢！我告诉你们，别欺负人家！”

小六接着回一句：“婶儿，人家是谁咱都不知道。”

小六的意思说阿声是个坏人。

老板娘说：“得了，得了！好人坏人我还看不出来啊！叫啥来着？”

老板娘最后一句问阿声。

在医院那会儿，阿声告诉过老板娘自己姓名。

老板娘大概是忘记了。

阿声说：“我叫阿声！”

老板娘说：“听到没有，叫阿声！以后咱都叫他阿声！”

大六说：“婶儿，以后他还住咱们这儿？”

老板娘说：“咋不行了？以后他也在我们店做事，你们别欺负人家！”

小六嘿嘿一笑走了。

大六还有话要说，容珍使劲把他拉出去。

他们出去后，老板娘过来扶阿声，阿声不好意思地躲避开，自己站起来。

老板娘很和气，笑呵呵的。

老板娘捡盆子出去，没一会儿工夫又给阿声端来水。

阿声站在一边。

老板娘拿东西来清理地上的水。

阿声不敢动。

老板娘说：“你洗你的，别站着。”

阿声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老板娘大概看得出来阿声不好意思，转过身去说：“行，你洗吧！呆会我进来收拾！”

阿声连忙说：“不用你收拾，我收拾就行！”

老板娘笑了笑，说：“以后别你啊我的，叫我芳姐，也可以叫我福东芳！”

老板娘说完笑呵呵带上门。

阿声心里那份紧张终于松懈下来。

水，还是这么热和。

阿声擦在身上，感觉很舒服。

这天，算是安静下来了。

137

在东芳饭店阿声了解到这么一些情况。

芳姐的丈夫自从开了这个饭店就病倒，饭店才开三年，也就是说她丈夫病了三年，最后一年连床都下不了。她丈夫死的时候，芳姐在外面进货。夫妻两个开饭店其实为了挣钱给丫儿治病，丫儿的病找过很多人看，终究也没能看出什么病因。那天丫儿倒在阿声面前，是她从小到大犯病最重的一次。这些，是厨房的师傅告诉阿声。

厨房师傅告诉阿声，芳姐脾气急，但待人很好，两个侄子不念书后，她怕他们学坏，就让他们过来帮忙。芳姐把两个侄子当儿子看待，很亲。可是，两个侄子都不争气，大六喜欢赌，好几次瞒芳姐拿钱去赌；小六喜欢玩，芳姐一管，他就跟她赌气。厨房师傅说他们两个就冲芳姐没儿子才这么对芳姐的。有一回，芳姐发现大六拿钱，她骂了大六，大六当她的面说以后她老了还得靠他兄弟俩。为了这俩兄弟，芳姐花了不少心机，大六的对象是芳姐以前一个姐妹的亲妹妹，是芳姐托人介绍给大六，可大六一直不感激芳姐。

大六不感激芳姐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芳姐喜欢和男客人腻在一起说笑，他们怀疑芳姐害死他们的叔。虽然表面上他们对芳姐客气，内心里多少是憎恨芳姐。

阿声认为芳姐那么聪明的人，大小六的心思她都明白。

可芳姐对他们真的很好。

同时，芳姐也对阿声很好。

阿声认为，这是两种不一样的好。

比如，脏腻的活，芳姐不会让大六小兄弟干。

比如，天冷加衣，芳姐会第一个跟阿声说。

在店没做几天，阿声就熟悉并且上手。

平时，阿声都转在厨房，忙切菜，洗刷碗盘，打扫卫生。大小六负责收钱端菜。当然，很多时候都是阿声上菜端碗。做多做少，阿声没什么怨言。

好几次，大六还抱怨阿声做少了。

大小六和阿声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可能阿声长的要比他们白净些，显得更为孩子气一些。

阿声一听大六埋怨，自己就一边听着，心里也会去记住大六说的话。

大六对阿声说，你拿了工资得多干点，干些娘儿门的活，工资白给你了。

于是，阿声记下了大六的话，一到有什么重的活阿声都下意识地去做。

芳姐是个高大的东北女人，很有蛮力的那种。干到重的活，阿声每每抢去干，芳姐就露出她的手腕对阿声说：“我力气比你大，我干！你后面帮忙！”

阿声说自己能做。

阿声怕大六说自己。

芳姐不给阿声帮，阿声也抢来做。

这样，芳姐对阿声的好又进了一层。

有一天，芳姐对阿声说：“阿声，你做姐的弟弟吧！多老实的一个人啊！”

阿声嘿嘿笑。

那天起，芳姐在没人的时候总管阿声叫小弟，可阿声怎么也叫不出一声姐。

后来，芳姐知道阿声高中毕业生，就让阿声教丫儿读书，阿声没拒绝。

往下的事情，就是发生在“教学”上。

值得肯定的一点，芳姐对阿声真的很好，教丫儿学习的时候，芳姐给阿声送茶端饭。

也因为这样才有容珍说的那样“不怀好意”！

当然，大六也对阿声骂“专干不要脸的”！

阿声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可是，芳姐似乎不在意别人的说法，对阿声的好变得不那么隐秘了，有的时候还公然管阿声叫小弟，或者很亲热叫弟弟。一到这个时候，阿声看到大小六的脸色很难看。

有时，阿声觉得芳姐有点“放荡”。

阿声也不好说什么，自己能避开就尽量逼开。

然而事情你能逼开这一件，另一件你就很难逼开，如果更多的袭击过来，你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138

芳姐看起来也不算老。

芳姐问过阿声：“阿声，你说姐这么老了，以后还有人要吗？”

阿声嘿嘿直笑，那会儿他正给丫儿指导功课。芳姐坐在一边对着镜子说。

阿声没有回答芳姐的话。

芳姐再问一次是阿声来东芳饭店的第二十三天。

阿声的日记里，这天记道：“芳姐喜欢问我她这么老了，以后是否能嫁出去。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我觉得她不老，比起大街上看到的那些女人都漂亮，特别是她那双大眼睛。我很想跟她说她不老，可我又觉得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阿声和那次一样没有回答芳姐的话。

芳姐一直问。

最后，阿声说：“老板娘不老，丫儿可以叫你姐姐！”

丫儿就在旁边写作文。

阿声指导丫儿最多的是作文。

这天阿声让丫儿写的作文题目是《我的母亲》。

阿声打趣地跟丫儿说：“丫儿，写母亲首先要写她的外貌，然后再描写其他。”

丫儿斜着脑袋问阿声：“声哥哥，那你说我写我妈漂亮还是写我妈美丽？”

阿声笑了，很不好意思回答。

芳姐把镜子放下，和丫儿一样等待阿声的回答。

阿声说：“那你看看你妈妈，该用哪一个词好？”

丫儿想了想，说：“老师说花朵要用美丽来形容，人要用漂亮来形容。可是老师又说人长得跟花儿一样，那你说人也能用美丽来形容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