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强调高考已经强调很多次了，什么恢复高考以来怎么怎么样，恢复高考前怎么怎么样，出路啊，命运啊……阿声想到自己今天就在高考。

焦灼不安。

实在憋不住，阿声借方便跑厕所松口气。

厕所的味道好极了，比教室的味道好的很，比外面所有自由空间都要好。

阿声想，我宁愿在厕所里腐烂。

快中午了吧！阿声好几次这么问自己。

如果中午自己真的不去河边，他们要是跑家们死掉怎么办？

阿声后悔没跟家里商量这个事情。

在厕所兜了几个来回，阿声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末了，阿声决定去找阿东。

阿声想，我没逃课，我只是突然肚子痛去外面拿药而已。

阿声就这么溜了。

60

工地的人在上工，井然有序。

阿声从进处到各个角落寻找阿东。

可是，没见到阿东的影子。

阿声不好意思问别人，就算见到以前的工友，阿声也是低头匆匆避开。

此时的太阳在正空，照得大地白亮白亮的。

阿声抬头看看天空，试图把眼睛对着太阳，没等他把眼睛往上移动，已经被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阿声看地上的影子，快成一个点了。

阿声自己说：去还是不去？

其实一个人没有错，别人给你罪名，倒不致你死亡，那还是可以担待的。更重要的，自己不担待别人就因为这个而死。

阿声想，自己是冤枉，别人要是死了那不冤枉？

那就去认了吧！反正就他们家在，别人也不知道。

阿声权当去撒谎认错，合子地下有灵也会原谅他的。

阿声真的朝河边赶去。

61

河边有很多人。

阿声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合子的死期日。

道士在河边作法事，河的两边岸都围观着许多的人。

合子死亡地点的前面，站合子的父母，合子姐姐和姐夫，还有他们家一些亲戚朋友。

每隔一小会就燃烧鞭炮。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场面显然有闹有静，就像阿声心里矛盾不安一般。

阿声站在人的外面，隔人群缝隙望里看，只见合子父母伤心哭泣，合子的姐姐悚着脸，合子的姐夫半点表情也没有，忙给法事台上的酒杯倒酒，或者帮忙燃烧鞭炮。

阿声想折身退出。

这里真的太可怕了，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阿声正要离开，忽然人群静了下来。

阿声清楚听到合子的姐姐的声音。

合子的姐姐说道：“弟弟啊！我知道阿声一会儿会来的。你就多等一下，喝点酒。”

合子家的一家又哭起来。

阿声惧怕了。

阿声的腿不觉然颤抖，似乎要被他们抛入水中。

慢慢转身，想拔腿开跑。

可是，有人叫了，叫阿声的名字。

“阿声来了——”

阿声站住。

阿声不敢回头。

同一时间，阿声看到树林里有人在向他招手，是阿东。

阿东躲在一棵树的后面。

阿声欣喜。

身后，合子姐姐的声音严厉袭击飘来。

合子姐姐喊：“阿声！”

阿声看到阿东惊恐的眼睛望住自己。

阿声求助阿东，只见阿东打自己的脑袋，没有一点办法。

阿声还是回头了。

只见，人群分开了道，所有的人都望住阿声。

合子姐姐慢慢向阿声走过来。

合子姐姐说：“我弟弟就葬在河的那边，你给我弟弟磕头吧！我知道你会来的。”

阿声能说什么呢？

很多人的眼睛在望住阿声，阿声半点声音都不敢回。

合子姐姐：“跪吧！跪了我弟弟就安息去了。”

阿声见到合子姐姐泪水一滴一滴掉下，合子父母热望住他。

阿声想，行！我跪，跪完我就走。

阿声走到法事台前，合子的姐夫给阿声一束香。

阿声接过来，先是愣了半晌，然后朝河边躬了三躬。

阿声心里说：“合子，我不知道你们家为什么叫我来，但我现在来了就按照你家人的做。拜完你我就走了。”

阿声心里还在想着说着，合子的姐姐猛将阿声按跪在地上。

合子的姐姐笑了。

合子的姐姐对人群说：“大家都看到了，是阿声和那个被方人，不是我们家合子。你们乱说，造谣把我弟弟害死了啊！现在阿声来证明了，阿声证明了！我们家没有人喜欢男人！你们看到了吗？阿声跪下了，他觉得对不住我弟弟，他跪了，他认了！我弟弟是要娶媳妇的。大家看到了吗？”

阿声顿然傻了，香在阿声手中燃，香的烟腾腾而上，熏得阿声的眼睛睁不开，泪水急剧往外冒。

阿声好恨自己，为什么不听阿东的。

这果然不能答应的！

合子一家就是借阿声来洗他们家喜欢男人的说法，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给阿声一个认包揽了。

阿声能说什么？

合子姐姐还在给别人解说，兴奋极了。

阿声望了合子的姐夫一眼，只见合子的姐夫伤感而无奈望阿声。

阿声心痛，绞痛的痛。

阿声闭上眼睛，握紧手中的香，他笑了，然后将香举过头大大方方朝河里朝拜。

阿声的第一拜说道：“合子，我今天来拜你了。”

阿声的第二拜说道：“我和阿东没有什么，就像你和阿东一样。”

阿声的第三拜说道：“合子，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错的是天，是地，是……一些人！”

阿声拜完想站起来，可合子的姐姐不给他起来，按住他，手持小刀。

合子的姐姐说：“你既然磕头了，就是认了，你给大家证明了我弟弟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家不是别人想象的那样！那么你要拿出三滴血来。”

合子的姐姐把阿声的手拉起来，此时，阿声手中的香撒落，有的断了，有的灭了。

阿声不依合子的姐姐。

合子的姐姐就叫合子的姐夫帮忙，合子的姐夫没动。

合子的姐姐便大哭起来，刀子欲往自己的脖子上划。

好在阿声的反应快，拉住了合子的姐姐手中的刀。

阿声说：“你要几滴你自己割吧！”

阿声把手伸了过去。

合子的姐姐没动，愣愣望住合子的姐夫。

只见合子的姐夫毫无神情走过来接过刀子，他握刀子的手急剧颤抖。

合子的姐姐怒喊：“你快割，割了我们一家都清白了！”

合子的姐夫眼睛一闭，刀子就要划下——

“你们给我住手！”

刀子被声音镇住了，刚好接触刀阿声的皮上。

声音是阿声的父亲的。

父亲大老远奔跑过来，手持杀猪刀。

父亲吼道：“谁敢放他的血，我就放谁的血！”

合子的姐夫把阿声的手放下了。

阿声跪在地上，凄楚凄然。

父亲跨了上来，首先一巴掌甩在阿声的脸上。

父亲吼：“不要脸！”

阿声心里说：我不要脸，我真的不要脸。我是亲自送上来的，打死我吧！我真的没脸了。

父亲对合子一家吼：“有你们这么逼人的吗？有你们这么不公的吗？啊！”

父亲是理智的，至少他没有举倒砍人。

父亲又连续甩了阿声两个耳光。

耳光甩完了，父亲把阿声扶起来。

父亲说：“儿子，我们回家。”

全场，静静的，只有阿声抽泣的声音。

父亲说：“不许哭，哭的是他们！”

阿声还真不哭了，眼泪猛的收了回去。

阿声随父亲走的时候，看到阿东在远处傻傻望着。

阿声对阿东一笑。

阿声心里说：东哥，你千万不要出来，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出来做同样的事情。你千万别出来。

62

一家人围住阿声。

阿声就站着。

外面已经黑了，天黑了。

阿声知道父亲伤透了心。

今天自己真的不应该心软。

马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阿声想，是不是自己很善良？

阿声给自己说：我不善良，因为我也想报复，也想用最狠的手段对付每个人。

究竟是自己狠不起来，阿声恨自己。

一家人就这样呆着。

终于，父亲慢条斯理地说：“磨子你推一下它就动一下，你不推它放久了也说不定生锈。你啊！连个磨子都不如，推你都不动，你要能生锈就好了，我看你是生不了锈。”

阿生知道父亲讽刺自己。

父亲不会用很文的东西来讽刺你，不会像老师那样讽刺你，但这个讽刺也够阿声颤抖。

阿声说：“我错了。”

父亲眼睛垂下，不再望阿声。

父亲说：“你不想读书，我也不逼你。这事情闹成这样，我看你也读不下去了。你要是不想去，过几天我去学校给老师说说，高考你就别考了。我再托人联系一下重庆那边的亲戚，让你过去找点活做做。”

阿声心里忽然倍感难受。

阿声听完父亲这么说，便直立立跪了下去。

阿声说：“爸，我考试。我去考试。”

父亲见阿声这么说，便拍案而起。

父亲转变得非常愤怒，说：“你有脸去读吗你？你今天在河边那一跪，全世界都给你跪死了，你自己也把你跪死了你知道吗？看来我们家欠你的了，我们祖宗都欠你的了，我们祖宗的脸一点一点给你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