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霸王别姬》到《春光乍泄》（二）

张国荣，一直都是同志圈里标杆式的人物。他的一生就是一个极具争议的传奇。在他46年的岁月里，他的歌声，他的影像，他的表演，他作为同志对待事业、生活和爱情的态度都让同志们钦佩不已。

只可惜他也许是天使下凡，在他绚烂的一生中，有过无比的灿烂，但注定是短暂的。

《阿飞正传》张国荣饰演的男主角旭仔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这部电影拍摄的时间是1990年，没想到一语成谶。2003年4月1日，晚上18点43分，张国荣因抑郁症病情失控从香港中环广场东方文华酒店二十四楼健身中心坠下，随后紧急送往玛丽医院，经医生确认入院前已死亡，玛丽医院于19点06分宣告抢救无效，终年46岁。

大部分的人一直都以为这是愚人节的一个笑话，没想到消息确实是真的。

记得，当时我还用了大段大段的文字来表达我内心的震惊和无比的惋惜。身为同志的我们多么希望这位有颜值，有演技，有实力，有名望，有影响力而且代表着正面形象的同志偶像可以继续担起同志这面旗帜，让更多更微小的隐身于芸芸众生的同志们可以看到前行的光明和力量。

要知道，多少中国的同志还一直躲在阴暗的角落，一生无法释怀，最后郁郁而终。

记得第一次看《春光乍泄》是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那年，看了新闻介绍，千方百计买到了盗版的vcd光碟，苦于没有家里穷还没有vcd机。只好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跑到一个亲戚家里看。当影片一开头出现张国荣和梁朝伟在床上肉搏的镜头时，当时的震撼不亚于第一次看a片。

不过以我二十出头的年纪，一片空白的恋爱经验，对于王家卫式的拍摄手法，根本是如同云山雾罩不知所云。画面不断变换把故事情节剪辑得支离破碎，黑白和彩色的镜头交替出现，人物的对话也是很王家卫。让我看得云里雾里，疑窦重重，究竟这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啊，一边缠绵悱恻，恩爱无比，一边恶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

他们究竟是一对怎么样的恋人呢？时隔多年我又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才慢慢看懂了其中的意义。

《春光乍泄》讲述的是黎耀辉(梁朝伟饰)与何宝荣(张国荣饰)是一对同性恋人，两人同往阿根廷游玩。他们从地摊上买回一盏旧台灯，灯罩上的那条瀑布令两人心驰神往，于是相约一起去寻找。好景不长，两人发生争执进而分手，何宝荣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黎耀辉在小酒馆做侍者，再次遇到勾搭洋人同志的何宝荣。两人表面上不在乎彼此，其实心中仍旧彼此牵挂。某夜，浑身是伤的何宝荣找到黎耀辉的住处，他为了偷手表送给黎耀辉而被暴打。双手受伤的荣无法自理，只得留在辉的住所。于是辉每日为荣做饭、疗伤，悉心照料之下，两人得以重修旧好。

伤愈后的荣又经常夜出，辉怀疑他另有新欢。争吵之后，荣离家而去，从此再也没有与辉见面。辉去一家餐馆当厨师，结识了周游世界的小张(张震饰)。小张为了忘记过去离开家乡，打算把所有的往事留在世界尽头。当辉对小张渐生情意之时，对方已准备动身踏上人生的下一段旅程。分手之时，两人紧紧拥抱。

辉的生活失去了方向，迷茫之下他又想起那句话“让我们从头开始”。辉努力工作攒钱前往寻找那条本应是荣与他共游的瀑布。大瀑布下，辉倍感孤单，决定返回香港。临行之时他放下一直藏起的荣的护照，一切过往烟消云散，化作记忆。

失去爱人的荣只能蜷缩在往日曾经温馨的床上，抱着辉留下来的被单痛哭不已…

这对恋人仿佛是大部分同志恋人的缩影。

相爱相杀，彼此互相吸引又互相伤害。

辉性格沉闷，踏实肯干，是中规中矩，喜欢过平凡家庭生活的男人；荣性格活泼，浪漫多情，追求新鲜刺激的一切。

荣因为生得俊俏多情，就像一个任性得宠的小孩子一样，一边享受爱人的无微不至的体贴和关怀，一边又对外面的世界蠢蠢欲动。他无法管束自己那颗年轻浮躁而多变的心，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对他一心一意的辉。当辉最后再也不能容忍他“从头来过”的时候，他把之前悄悄扣下的护照留下，然后永远地离开了…

故事的结局是令人唏嘘的，也许大多数的同志恋情就是如此吧！有优势的一方总是仗着得宠，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直到劣势的另一方不再忍受，两人最终决裂。

影片结束时，屏幕里的辉一脸惆怅地站在伊娃苏瀑布下面，脸上不知道是水珠还是眼泪。

荣佝偻着身子，怀抱着被单不停地在床上哀嚎着。

影片结束了，白花花的屏幕让人心里发慌。

看得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手机里的短信依然是陈国志执着的短信：晚上一起吃饭，顺便看电影，好吗？

这是第三条重复的短信。

痛苦的纠结中。

爱情之所以让人为之赴汤蹈火，奋不顾身，只因为太年轻，年轻得一片空白，一无所有。所以，你渴望得到，渴望拥有，不顾一切执拗地一意孤行！饮鸩止渴，飞蛾扑火，我也就认了！来吧，就让我灰飞烟灭吧！

傍晚五点多，在沃尔玛商场门口我看到了戴着一副墨镜，嘴角邪邪地叼着一根烟的陈国志。

无袖的黑色紧身背心，军绿色的短裤，将他健硕的身型展露无遗，一双休闲鞋穿得那么随意。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痞痞的，拽拽的，我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