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昭只觉得一阵窒息,胸口窝有种难以压制的疼痛。他快步走向门口,连伞都没撑,径直冲进了雨里。
“喂喂李叔,你快看!”阿同指着窗外,朝老李嚷嚷道。
只见龙昭上前拽住苏杭的衣领就往屋里拖。
当阿同和李叔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只见苏杭湿哒哒的跌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两眼通红。而浑身湿透了的龙昭则朝着地上那个身影咆哮道:“不把记者引来不罢休是吧?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
苏杭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看被自己弄湿的地毯,眼里滑过的那丝忧伤与愧疚,割的龙昭心里生疼。
“主人……你先把头发吹干行吗?会头痛的。”苏杭红着双眼,浑身被雨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声音打着颤。
老李一听这话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找人去拿毛巾和吹风机。
龙昭站着不理会他,嘴角却轻轻的抽动了一下。
“主人……我……我不读书了,你别赶我走行吗?”苏杭两眼通红,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奋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龙昭背过身去,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个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把他从俱乐部带回来的是自己,把他折磨的遍体鳞伤的是自己,让他当艺人天天忙成狗的是自己,利用他的读书渴望来下套推广雇主计划的也是自己。自始至终,这个孩子可曾有过一句怨言?他最在意的就是读书这件事,竟也成了自己扼制他的砝码。龙昭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自己。
现在好了,他可以连这唯一的希望都双手奉上了,你高兴了?龙昭质问自己。
“好吧,如果……只有我离开才能证明我的清白,才能让你安心和好过,”苏杭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我走。”
苏杭哆哆嗦嗦的朝门口走去,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雨里。
龙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前一片模糊。
阿同望了望龙昭,又看了看老李,说了声靠,就追了出去。
27.弄个男模给你
“跟我回去!”阿同冲进雨里,拖住了苏杭的胳膊。
“他让你来的吗?”苏杭望着阿同问。
“他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如果真想赶你走,还会冒雨把你拖进去吗?”阿同头上的纱布也被雨打湿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
“算了,这个家里没有人喜欢我,我的存在只会给大家平添烦恼。我走了,大家也清净些。”苏杭说完,拖着行李箱朝前走去。
“就你这点承受能力,怪不得昭哥要赶你走!”阿同在雨里咆哮道:“挨不了打受不得罚,骂你几句就要走,你哪里是奴隶,我看你才是主子!”
苏杭的身影僵在了雨里。
“我从没见昭哥在哪个下人身上耗费这么多精力。你得了便宜还卖起乖来了?你还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你凭什么!”阿同继续叫骂道。
“那你要我怎么做?”苏杭转过身来喊道:“我走,你不让我走!我死皮赖脸留下,你们怀疑我别有用心。他的要求和命令我哪一条不是拼了命去做?可是还是没法让他满意。同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觉得我让他满意了吗?”阿同道,“在这个家里,我挨的打骂比你多多了,昭哥岂不是更讨厌我?我是不是也该离开他?他这种霸道强势冷血无情的性子,就活该众叛亲离,一个人孤独终老对吗?”
苏杭怔住了。怎么让阿同说来说去,自己倒成了负心人了?
“昭哥七岁被母亲抛弃,二十年来被父亲责难,你让他的性情怎么好的了?怀疑你怎么了?你自己说你哪点儿不让人怀疑?你受得这点委屈还不及昭哥承受的万分之一,你他么就临阵脱逃了。就你金贵!你真当自己是昭哥请回来的菩萨呢?”
阿同的叫骂,一下子让苏杭清醒过来。他说的好像是那么个理儿。如果龙昭真的有意怀疑他,想赶他走,何必费这个周章?一个自制力那么强,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为了自己大动肝火呢?又有哪个游戏玩家会带着一身伤,彻夜守在医院照顾一个奴才呢?
自己口口声声怪别人不信任他自己,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全然信任过他呢?
越在乎就越折磨,苏杭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老李曾经对他的提示。龙昭本就不是个心理健康的人,他那少的可怜的安全感和成长经历,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个奇迹了,自己还在奢望什么?的确是自己太受不了委屈,经不起折磨,辜负了他的心意了。
龙昭坐在沙发上,由着老李给他披上浴巾,擦干头发。
“老李,你觉得我做错了吗?”龙昭无力的问道。
“大少爷没错。”老李回道,“但那个孩子也没错。只是……他在您身边时间短,还不了解您的作风和心意罢了。”
见龙昭表情落寞,老李接着说道:“从小到大,大少爷不管喜欢什么,都会把它拆开重新装好。你说,看着它毁灭和重生,才可以全然掌控它,才不会为它的变故感到不安。”
龙昭的心猛的一颤。
“只是……人和玩具不一样。人有情绪,有感情,有自我意识。这都是出于自我保护。就像大少爷的性格一样,都是一种让自己心里平安的自我保护机制罢了。”
老李像一个哲学家一般,瞬间解开了龙昭心里千头万绪的麻团。
“大少爷,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佛家讲是就是非,非就是是。一切都是出于立场不同罢了。老李无法判断你们的是非对错,但是老李可以笃定的是……这个孩子绝对值得你去拆装。”老李说完这句话,拿着湿毛巾静静的退下了。
龙昭捏了捏隐痛的眉心,想起了苏杭守在自己床前不眠不休贴心照顾的场景。等一下!刚才老李什么意思?他是说我喜欢那个孩子?开什么玩笑!
可是……既然不喜欢他,既然怀疑他,走了不是正好吗?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如此失落怅然?为什么看到云轩和张传喜接近他,自己会那么烦躁不安?不听话的奴才不止他一个,为什么他稍微脱离自己的控制,自己就那样生气愤怒?
难道……
龙昭不敢想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和思维都已经失控。正当他陷入混沌之中时,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只见两个落汤鸡一样的男子走了进来,站在玄关不敢进来。衣服滴滴答答的滴着水,湿透了脚下的地板。
“还不滚进去换衣服!”龙昭厉声喝道。
阿同欣喜的望了苏杭一眼,立刻拖着他就朝楼上跑去。老李端着姜汤走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回到温暖的房间,苏杭倚着门瘫坐在地上。望着熟悉的房间,苏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就失去了这一切。苏杭突然意识到,他似乎已经离不开这里了,更离不开这里的人。
龙昭躺在浴缸里,让热水淹没自己的头顶。这种窒息一向令他安宁和清醒。可是,今晚在水底,他却看到了那抹温暖的黄色,和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