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晏一直以来叫我狗福久想一想有点像先兆,小晏说农村那边的孩子不好养活妈妈就会给他们取个小名叫“狗蛋儿”、“狗剩儿”,诸如此类的名字。“狗福久”本来是小晏叫那个大狗熊的称呼,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这么叫我了呢?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跟小晏火冒三丈?我手丫的一指决意让她走究竟是因为什么?好像很多事情我都已经找不到最初的原因了。
第二章 抚摸灰尘
〈46〉
小晏走后,我把自己大字形地摆在床上,我这个人死犟死犟的也不知道是像谁了,明明知道错了,明明心想说些认错道歉的话可是嘴上就是说不出来,就是嘴硬!我把和小晏在小屋生活的这段日子虎头蛇尾地想了一遍,我们每天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看书学习,一起洗澡睡觉,好像唇齿相依的那么和谐快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小晏会去哪儿?小晏会不会一气之下跑回家,然后再也不回来再也不管我了,那么我怎么办?我去她家找她?万一她没回家呢?万一给冒冒失失的我开门的是小晏的爸爸妈妈,我怎么说呢?
我躺不住了,真不知道窦俊伟干吗要给我两张音乐会的票,真不知道高业干吗要死乞白赖地纠缠着小晏,真不知道我干吗要跟小晏发那么大的火,好端端的一个节日本来兴致高昂的,怎么说着说着弄得分手这么闹心呀?!
我坐立不安,在地板上阳台上走来走去,心不在焉地抽烟,心不在焉地胡乱按着电视遥控,只要听见楼梯口有点儿动静就赶紧去看看猫眼儿,看看是不是小晏回来了。这个时候的我已经理智多了,我把地上横躺竖卧的娃娃一个一个地重新摆好挂好,我前后想想小晏肯定不会走远,我们明天还要上学呢,她外套没穿书包没带怎么可能跑回家呐!她迟早回来,说不准这会儿正走上来呐!我就这么安慰自己一直到夕阳西下也等不到小晏,这中间大概有两个钟头的时间,这两个钟头异常漫长,把我折磨得坐立不安心惊肉跳,我并不是害怕小晏从今往后不再和我一起生活,我是害怕这一分钟小晏再一次跟高业狭路相逢,高业之前被小晏打得气急败坏,如果给高业逮住他会怎么对她,我可想而知。
我几番穿好衣服想去找小晏,几番都退了回来。我心想一旦小晏回到小屋看我不见了肯定以为我是生气跑了,一旦她再跑出去找我怎么办?天就要黑下来,有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我撑着栏杆站在阳台,站在一个可以看到进入这里必经之路的角落翘首以待,这个时候的我心急火燎,焦躁地喘着粗气,焦躁地捶打着晾在阳台上冻得棒棒硬的衣服,等到整个房间黑咕隆咚,我终于等不下去了。我把阳台的门关好,把台灯打开,然后坐在书桌上给小晏写纸条,写纸条的时候,我突然鼻子一酸哭了,我的眼泪大粒大粒地砸在笔下的纸上并且迅速洇浸散开,我在昏黄的台灯底下麻利地写下,“妈妈,如果你回来不要出去找我,我找不到你自然会回来。——四点四十五分。——狗福久。”我留言的语气有服软的态度同时也十分坚信小晏只是一时生气,她肯定能回来能看到纸条,临走之前,我还写下一个时间段让她可以安心等我,我说,“最晚七点之前回来,放心”。当时,我天真地想,我和小晏七点的时候肯定就跟什么事儿没发生一样,没准俩人激动地坐在音乐会的现场享受着平安夜无比圣洁的天籁之音呢!
我把纸条用烟灰缸压在书桌上,完后穿衣服穿鞋准备出门,想一想书桌上那么多书书本本好像纸条难以显眼,我又折回卧室把纸条用相框压在床上,一张大床上一幅相框的效果比较醒目,我端量满意决定即刻出门。出门之前把烟灰缸里的烟蒂拿进厨房倒掉,这么多烟蒂被小晏发现是会挨骂的。正在毁尸灭迹的时候,小屋的门铃响了,我当时听到门铃响,估计心跳至少停顿了五秒,确定了不是幻觉,我从厨房飞到门口,铆足大劲地去开门,就生怕一下拉不开,小晏她等不及。——那一刻突然觉得真是不能没有小晏,这段感情对我实在太重要,只要能和小晏在一起,即使真的要我节衣缩食我也乐意,因为有她,我就不会孤独,我吃路边摊也很快活,这快活任凭谁来扇阴风点鬼火我都绝不拱手相让!
但,门外的不是小晏。
在我拽开防盗门的那一瞬间立刻冲下楼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当时那一瞬间我做的准备是抱住面前的幸福,我是准备抱住小晏跟她表白离不开她的,所以当看见高业和一帮男的站在门外的时候,我欣喜的笑容来不及收去,我激动的心情全部僵滞在脸上。
楼道里昏暗的感应灯把高业的脸照得异常阴郁,门一开,他霍然抬头,站盈盈的头发上粘着些许雪花,他左面额头的皮肤隆着一个血紫色的大包,这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明显可见的。高业用一只手撑住门率先走进来,紧接着有四个村野匹夫的男人都跟进来,我对他们并不陌生,他们是在酒吧闹事的全部阵容。
高业,你今儿晚上来不是邀请我去吃饭的吧?
哼哼,行啊,季晏呢?
怎么,邀请我们俩一块去?去砸你车玻璃?
吴小阳,我不瞒你,我这人挺坏的,别说我没告儿你,到时候怪我手黑。
嗬,你吓我啊?
你觉得我是吓你吗?
高业穿着一件黑色皮大衣,他说这一句的时候把脸狠狠地逼过来,他的呼吸中有雪茄烟浓重的气味,我完全闻得到。在我和高业站在门口言词锋利的短暂交谈里,小屋已经灯火通明,四个男人其中三个已经把小屋四下走遍,另外一个手抄着裤兜原地不动,一头烫发跟电话线似的,好像一个长毛大傻屌。他喊高业叫哥,他接到查无收获的消息然后向高业悄声说,哥,那女的不在。这个男人特别的发型我记忆犹新,他就是当天在酒吧里被柳仲砍得捂着脖子直吭哧的家伙。
高业失望地挨个儿看了看他的兄弟们,看完了问我说,季晏在哪儿?高业的眼中有不耐烦的焦急,过去他可不是这样的,过去的他总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不凡沉稳,现在看来他已经搓手顿脚沉不住气了。
我问你季晏在哪儿?
高业,你怎么那么好笑,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家?你带着一杆子人马闯进来,你也无视了什么吧?
无视什么?
请你马上离开这儿,否则我马上报警。
哼,哼哼,好啊,既然这儿不妥,那到我哪儿去吧!
高业带的四个男人开始并没一块儿动手,他们太小瞧我,先是俩男的上来拧我胳膊,他俩都长得老高,特粗鲁,我那会儿突然想到三十六计跑为上计那句话,我一边明知故问地说,想干嘛?你们想干嘛?一边发力一推,绊趴下一个。我欲箭步夺门而去,这个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你拳我脚,一拥过来。
这四个人,那都是坚实魁梧的好体格,比起高业深不可测的大脑,他们更擅长打架。我当时特害怕,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我听见那个长毛大傻屌牛气哄哄地说,呦,还练过呐!然后,仨手下全都轻藐大笑。我跟心里想,不能害怕,信心,信心决定命运,我他妈都跆拳道蓝带了,我怕谁,全当实战演习呗。我使劲回想平日窦俊伟给我们放的那些实战演习的光盘,结果怎么想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