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了抚我的头顶，给我一个轻轻的拥抱，便转身跑着去处理杂务。

我在西姐的拥抱中汲取了一些力量，怔忪着坐在了靠墙的沙发上。

到医院的这一路，我基本处于壁花状态，看着西姐为我打点好了一切。

此刻终于能坐在医生办公室外的沙发上闲下来，我所有的情绪都一时缓了下来。

因小狗突然病危产生的心焦，因难以承担一个生命在我手中离去而产生的脆弱，在这一刻都淡化了不少。

取代这些情绪浮上心头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

不必多说，这些复杂情绪必然是因为西姐。

混杂着感激、羞愧、庆幸、依赖……

“哎……”我苦笑，长叹一声把头靠在了冰凉的墙上。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我甚至来不及仔细思考，直觉地就把电话打给了西姐。

也许在潜意识中，我心中是默认西姐一定不会拒绝提供帮助，不会让我一个人面对我害怕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一个人并非应付不来。

只是人在六神无主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想要找一个依靠，庇护着自己往前走。

很多时候，一个人过惯了会觉得独身一人也很惬意。

然而一旦生活突然来了点风风雨雨，那一星半点的坚强就会被摧折得轰然倒塌，心里总想着如果有个人能让我依靠多好。

病了有人照顾，出事了一人一起担着，害怕了有人在身后扶着顶着，一起过着。

真有了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人就会突然从无所不能的金刚变成哭着寻求安慰的孩子。

有人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感觉有多好，是单身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

西姐，无疑是能够让我依赖和信任的。

但是……

医生来找我解释了小狗的病情，就将它带进了手术室。

我依靠在墙上，看着走廊的转角处，等待西姐回来的身影。

第一次的，我认真地思考起了和西姐在一起这件事。

转弯的走廊处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我猜那是西姐，她又快又利落的脚步声跟别人的都不一样。

足够熟悉的人，单从脚步声就能判断出来。

我起身往转弯处走，想要迎她过来。

只是刚走到转弯处，西姐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顿了一下，调转脚步又往门口走了回去。

想了一下距离，如果西姐呆在原地接电话，哪怕我还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沙发上，她讲话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西姐调转步伐的原因，似乎是为了不让我听到她跟电话另一端人的交谈。

是谁的电话？

我们彼此之间，对彼此一向是毫无保留地坦诚，是什么电话能让西姐特意背着我去接？

鬼使神差的，我跟了上去。

我忍不住探究好奇的心。腿长在我身上是没错，但腿脚非要带着我去偷听，我也控制不住了。

西姐转到楼梯间，站住接了电话。

隔着一堵墙，我靠在楼梯间外面的墙上听西姐讲电话。

不知电话对面讲了什么，我只能听到西姐一句一句的回话。

西姐道：“嗯，突然有点急事。”

“对方不愿意签了？怎么回事，不是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吗。”

“……那也没办法，我有急事必须要提前走，要是继续呆在那开会等签字，等他们磨叽完黄花菜都凉了。”

“没事，丢了就丢了。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就当放个假了。”

“好了，我先挂了，事情还没办完。你们几个也下班回家吧。”

说完，西姐便挂了电话。

我连忙闪身进了一旁的卫生间，避开了西姐。

那一通电话听下来，前前后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听得差不多明白了。

看见小狗出事时，我是什么也来不及想，下意识就给西姐打了电话。

西姐接了电话，二话不说就往我这赶。大约是撂下了公司正在跟合作方签约的摊子，却没想到她这个主事的一走，直接得罪了对方，人家不愿意继续签约了。

说到底，这事是我的过错。

只是西姐，她为了我一通语焉不详的电话，二话不说就往我这来了，甚至为此付出了一桩生意的代价。

她觉得值吗？

我静立了片刻，就着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洗了一把脸。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水珠顺着面颊滑落滴下。

吴悠，你何德何能啊……

回到手术室门口，西姐已经坐在沙发上等我了。

我在西姐身边坐下，脸上还湿漉漉的滴着水。

西姐抽了一张面巾纸，伸手给我擦脸，：“去洗脸了吗？”

我点点头：“今天多亏了你。“

西姐笑了笑：“应该的。遇上事了你愿意来找我，我便无论如何也要帮你。”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吧？公司那边……“

这个问题，方才在车上时我已经问过一遍了。

此时再次提起，西姐也明白了我没说出的话的意思。

她迟疑道：”刚刚的电话，你听见了？“

我道：”听见了。都是我不好，害你丢了生意。“

说着，我的泪似乎又要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西姐却温柔地帮我拭泪，捧起我的脸颊，温柔又坚定地看着我的双眼。

她的手柔软，微凉。纤长的手指从眼角划过，帮我将碎发撩到耳后。

西姐说道：“你觉得，在我心里，是你比较重要，还是生意更重要？”

我不说话，她就将我搂进怀里。

西姐慢慢在我耳边自白，讲述她心里的种种。

“只要是跟你有关的，无论是大事小事，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跟我在一起不是一件容易事。我的性别，我曾经的婚姻，我门之间的年龄差，这些你都有顾虑。”

“如果说和我在一起是与我同坠地狱，我这个说什么都要拉你一起的人，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罪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你好一些，再好一些。无论你答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都必须保护好你。”

“悠悠，别拒绝我对你好，好吗？”

我的泪濡湿了西姐的肩头。我哽咽着问西姐，“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吗？”

西姐拍拍我的背，用最温柔最怅惘的语气回我：“你是最值得的。”

在西姐的怀中哭了片刻，医生来告知我们可以先回去了。小狗在医院接受治疗，可以明天再来看她。

我沉默着坐上西姐的车，她带我回到我家。

送我上楼的时候，西姐停在了门口，摸了摸我的头，道：“我就不进去了。今天别多想，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我再来接你，去医院看看小狗怎么样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

我拉住了西姐的手，西姐愣了一下，回头来看我。

我垂眸不看她，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

西姐笑着道：“答应我什么？接受我对你的好吗？你不答应我也……”

西姐的话没有说完的机会，被我用唇堵住，隐没在了唇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