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处了这么久,我应该是蛮喜欢他的。但今天他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并不是难过或痛苦,而是如释重负…我是喜欢他的,否则当初我就不会答应他的表白。只是我没有那么喜欢他也是事实,否则像我说的,割舍就不会这么轻松了。”话语间,陆林一又饮完了一小杯酒。她的面色绯红,双眸间已经泛起迷蒙状。然则,微醺的她,斟酒的姿态倒仍是又快又稳。
“敬。”我朝陆林一举起酒杯,而后道,“分手快乐。”
“嗯?”陆林一拿起酒杯后,顿了一下,斜着脑袋问道,“干掉吗?”
“…”我望着陆林一一时语塞。
说来也怪,明明是我提出喝酒的,贪杯的人反倒成了陆林一。而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克制地小酌着。眼瞧陆林一这架势,今天不小醉一场估计是不可能了。
“那我干掉,你随意。”陆林一不喜劝酒,见我犹豫便道了随意。
“干。”我说。
很多自以为聪明的人觉得像我这般孤傲的人最适合用激将法治,并常常付诸行动。事实上,我这个人对激将法完全免疫。一旦遭遇类似情况,我会在别人不可思议的神态中地妥妥摆低身份认怂装垃圾。尤其是在某些社交场合比如毫无营养又必须出席的酒局上,这是自我保护的最好方式。
然而,干掉这杯酒到不是我应了陆林一的激将法。而是陆林一明显喝嗨了,我又不想扫了她的兴。毕竟,是我把她拉来喝酒的。这叫补偿代价。
见陆林一喝完还要倒扣酒杯以示坦荡,我更是苦笑不得。这家伙酒后的状态竟然这么有趣。
“那你呢?”陆林一目光凛冽地问道。
“嗯?什么?”我仍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呢,有没有很喜欢过一个人?”甩完问题后,陆林一又自言自语地呢喃道,“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有。”我诚实地点点头。
“她?”陆林一轻轻吱声道。
“嗯。”我又点了点头。
“那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陆林一问这个问题时的那股好奇劲儿像极了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
“如果你浅浅地喜欢一个人像风,风过无痕,那么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就像雨,枯苗望雨,卑微地祈盼,不由自主。”我说。
“被你这么一说,雨都不像个好东西了,倒像是看心情的审判者。”陆林一转了转乌亮的眸子,给出了恰好的评价。
“所以好雨知时节呀。”我笑着回道。
“嗯,你很喜欢很喜欢她…”陆林一若有所思地轻抬起自己的酒杯,放置唇边缓缓抿了一口,继而头也不抬地说道,“那你究竟隐瞒了她什么呢?”
“…”不知不觉中我似乎掉进了陆林一的陷阱里。再度面对相同的问题,我不置可否,只是无奈地叹道。“阿陆,可能我并不是一个义无反顾的人吧。”
“阿景。”陆林一皱眉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语气里隐有愠怒,道,“你可以对别人不坦诚,但是你要对自己坦诚。”
…
第354章
陆林一没有继续跟我纠缠有关坦白的话题。其一是面对我的一再回避她隐有所觉,其二是陆林一真的喝多了。陆林一喝多的样子说来也有趣,起初呈喋喋不休的嗨状,中间是各种情绪的放大,最后竟是出人意料地安静发着呆,也不闭眼。
眼下的陆林一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已有好一会儿,平日里的犀利机警眼神也微微呆滞起来,显然这家伙已经喝多了。我不愿到时托着一个意识全无的醉鬼回去,趁着陆林一尚能保留一丝清醒,便及时带她离开了日料店。
骑车回去的路上,站在后排的陆林一已经醉得直不起身。没坚持一小会儿,她便佝偻地弯下了腰,双臂从后交叉搂过我的脖子,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搁在我的双肩上。
行至生活区的门口时,陆林一似乎在我耳边嘀咕了几句。只是她的醉言醉语在冬夜的寒风中散地极快,我几乎辨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是她无意间吐在我脖颈处的鼻息,让我微微有些作恼。明明抵触却又无法发作,无奈我加快速度想着尽早把她送达。
陆林一的寝室楼靠近中门,位于我和华年寝室楼之间,从西门穿进后,沿着水泥路骑上两分钟便到。原本我还寻思着把她送到时再喊她,不料,在快骑到目的地的时候,我的肩部忽的一松,身后的陆林一竟又直起了身。
我刚停下车,还没来得及出声,陆林一便踉跄地下了车,扯起一张不自然的笑脸,道,“到啦,辛苦你了。”
“你ok么?要不要送你上去?”我侧着脸问道。
“没问题,我可以的。”陆林一用力地点了点头,言语里的逐客之意甚明。
“好。那我走了。”说完,我便抬脚提起踏板准备离开。
“阿景。”陆林一忽的开口用十分怪异的语气喊住了我。
“怎么了?”我收住脚,回过头望着她。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让我们陷入困境的不是无知,而是看似正确的谬误论断。所以啊,有时候无知者无畏并不可笑,智者多虑才令人唏嘘。”陆林一郑重其事地给出了一番需要咀嚼的话语。
“你想说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如果她已经不喜欢你了,你现在的坚持有意义吗?如果她还喜欢你,不论你隐瞒了什么,你不觉得讲清楚对双方都更好吗?”陆林一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她的醉酒的窘态只是我的一场错觉。顿了顿,她的目光飘向一侧,继续道,“前面右转,200米,就是34幢。刚我在生活区门口看到她了,如果你现在去的话,五分钟后你就能等到她。如果你觉得没必要,那就当我刚才说的全是醉话。”说完陆林一便留下懵怔的我,转身走进了寝室楼。
那时候,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向理智的陆林一非要劝我去做一件看似不理智的事。后来,我才慢慢想通其间的深意,其实她只是给了我一个简单却足以前行的理由罢了。
在理智回防前,我终究是做了一场随心的决定。
转眼,我又来到了白天才关顾过的地方。
我靠边停下,前后张望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来人。就在我刚腾升出一抹退缩之意的时候,陆林一那番关于坦白的忠告再度在脑海中响起:你可以对别人不坦诚,但是你要对自己坦诚。
忽的,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白天我们所站的方位。
思忖了半晌,一抹淡笑爬上我的嘴角。
原来,华年不仅对自己坦诚,对我也同样如此。
第355章
华年对我的坦诚在于,可能明明没有这个必要,她还是选择在跟我说完定校方案后,发来了正式的电子文件。也许在华年心里,这是一个必要的行为,同时也是一个坦诚的交代。至于,如何去理解必要,又如何去看待坦诚,我想这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
念及此,泄气了的胆识瞬间涅槃重生。我想,也许该向华年坦诚一些了。
我默默地稳了稳车把手,意欲想骑去车库把车子停好。
探起身,脚步刚落在踏板上,前方一百米处的那道煞人风景便让我倏然顿住了脚。旋即,我靠右两步,带着车头隐身进了一侧的盲区小道里。
陆林一只道她看见了华年,我便潜意识以为我等到的也应该只有华年。殊不知,我暗自迎接的竟是三人行的经典戏码。这三人自然是华年的铁三角。盲猜可能是三人约饭结束,作为男生的陈粒送两位女生回寝室吧。
很快,三人便来到寝室楼门口。
如果再不行动,我担心华年就应该要进楼里去了。
然而,眼下即将发生的一切让我的担心显得多余又可笑。就像被遗弃的丑小鸭一般,在迷路中对生活的安排充满了无数的问号。
舒静先一步离开,故事的开头就让人有种隐隐不好的预感。我像个羞耻的夜行者继续藏身黑暗里,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着不远处明晃晃的两个人。他们四目相对聊着,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我只觉得,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往那里跑去了。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出现打断这个场面,很快陈粒的行动帮我做了选择。我紧紧握着车把手,看着陈粒温柔地轻轻地揽过了华年的肩头。那一瞬间,身体的温度仿佛被抽干似的,冷得彻骨。我沉痛地低下了头,轻轻地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