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年提出提问的要求,却不补充问题的内容时,我原本忐忑的心更加不安起来。
我不知道华年为什么会在这时卡顿,之后再想起,也许那是为了让回答者在高压下如实反应,又或许是提问者本身还没有酝酿好足够的勇气。
良久,华年终于开口问道,“你做这些,是希望我有什么回应么?”
得知问题的那一刻,我如释重负。
然而释然过后,却是无尽的苦楚。
如果早两个月遇到这个问题该多好。可一旦时间错了,那个对的答案也会变成一个错误的示范。
我带着几分哀恸,几分悲凉,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时,我的语气已经趋于沉静,我回答了连个字,“不是。”
第339章
说完我的手松散开来。
在我松开手后有一瞬间,我的身体似乎是虚浮在空中的。
如果这种感觉是真实的,那么华年在我回答后或是松手后,她也曾松开过拥抱,遗憾地,失望地,无奈地,或是平静地,松开过。
只是那一瞬间很短,短到我无从考究那种感觉是不是一种错觉。很快我身体的重量几乎不受控地压在了华年身上。华年被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吓得后挪了好几步,才勉强扶稳了面前的软脚虾。
“你怎么了?”异常的重量依赖,让华年的疑虑与担忧再也隐藏不住。
再次躲进华年怀里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闪过好过事好多人。当我把这些闪现的片段不费力地串连成我一直心知肚明的答案时,我终于刮眼量清了我和华年之间的距离。
华年在台湾的时候,我们离得好远。
分手后的那个夏天,我们仍然离得好远。
可是现在近在咫尺,我明明就在她怀里,为什么我们还是离得好远。
我愤怒、我痛苦、我心酸、我无助,这些吃人的情绪包裹着我,我却没有丝毫发泄的时间与力气。
因为那个支撑着我担心着我的华年还在等我的回应,我怎么了?
“好像,有点胃疼。”思绪在脑海里绕过一周,我给出了还算是诚实的答案。
额间的细汗如雨后春笋般地冒着,我躲在华年的怀里一声不吭。
我任由她把我轻轻将我拥着,任由她抱着我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任由她小心地牵过我的手抓紧。
疼痛是加剧的,酸软也是加剧的,可是一并递增的温暖似乎是能够抗衡的。
“好些了么?”华年细声问道,语气中的挂怀有种久别重逢的熟稔。
“没。”我轻轻吱了一声。
得到我否定的答案,华年的身体明显一疆。旋即,她焦灼地唤道,“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我轻轻拉了拉华年的手,抗议她正想起身的举动,而后软声道,“我需要水。”
“车上有,我去拿。”华年回道,旋即,她又不太放心地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嗯。”我应了一声。
华年缓缓松开了我,站起身准备去车上拿水。然而,她才迈了一小步,又不安似地回过身来望着我,顺口嘱咐道,“我的礼物和包你要看好,别不见了。”
“嗯。”我扬了扬嘴角。
说完,华年便快步跑走了。
华年的车应该停在她们寝室楼下的停车位上,从这里往返加上拿水的时间,至少要3分钟。
3分钟足够做一件事了。
我从口袋里默默掏出方才被我开了一半口子的药丸,取出两颗,咽下。
算来,距离上次服药都过去7个小时了,药效的确早就该散了。
我对这药的耐药性不太强,一般5分钟药效就会起。
所以,只要再等上3分钟,等药效起了,一切都会顺遂的。
这个念头刚落,华年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地传来。
转眼,华年已经出现在我跟前了,她一边拧开水,一边微微喘道,“来,水。”
我接过水,往嘴里轻轻倒了一小口,有些冰。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渴,只是寻机支开她罢了。于是,我将水递回给华年,问道,“你要么?”
“我不渴。”华年摇了摇头。
我刚准备放下,华年却先一步接过了我的手中的水。我以为华年是想盖盖子,只见她一言不发地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倒了起来。想来,她是真的渴了。
渴了就渴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垂下头正想暗笑华年,身体再次被对方拉进了怀里。
这时,微凉的颈后被一手温暖的手覆盖住。当我察觉到这温暖里暗加的力道时,我抬眼望见了一张无限放大的脸。
来不及反应,一片温热的唇带着好闻的气息已然印在了我冰冷的唇上。汩汩作响的矿泉水,携着华年的体温细细淌进了我的嘴里。
我愣愣地睁着眼睛,看着双眼紧闭的华年。等华年渡来的水,没了。我才真的相信,目光所触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刚才很怕回来的时候你不见了。”华年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
…
第340章
其实,当华年临走前把她所有的东西都留下时,我就猜到她可能存了这样的念想。
讲真,我是想过要离开,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尤其是当华年特地嘱咐我帮她看东西时,我就知道我走不了了。
这会儿又听华年这么说,只觉得心里作酸得厉害。华年说的每一字,几乎都又狠又准地挠在了我的痛处。
我懵怔地凝视着华年紧阖的双眼,嗫嚅半晌,直到华年离开了我的双唇,我仍没有答上她刚才的那句话。
华年定定地望着我,双眼微红,道,“还疼么?”
“好一些了。”我轻声回道。
“之前胃不是已经养好了么?怎么又突然犯病了?昨晚喝酒喝的?”华年每多一个问题,语气便重一分。落到喝酒二字的时候,语气里已经隐隐闪烁着不悦。
我无力应付忽然较起真的华年,何况她问的每个问题于我而言都是送命题。我暗暗地垂下脑袋,细声嘀咕了一句,“能再抱我一下么?”
空气凝固了好几秒,华年的体温再度覆盖住我。她默默地抱着我,比我祈盼的还要细致入微。至于方才令我头痛的问题,她也噤口不言了。
渐渐地,温暖的关怀和快速见效的药让紧绷的神经放松开来,我已经不怎么感觉到疼痛了。除了一并迟钝下来的副作用之外,一切都好。
我换了姿势,把脸埋进了华年的颈窝,双手从她的身后绕过,紧紧抱着她纤柔的肩。我想好好再缠绕着这个难得的拥抱,向无常的生活预支一点点真切实在的美好。
静默拥抱着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远方的喧闹似又离我们很远,我们的周遭静得只有一直逗留的风声,和树叶晃动的飒飒声。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不对劲。尽管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但是华年的身体的确在轻轻地微颤着。我松开华年,缓缓拉开我们的距离。
下一秒,我被眼前的画面仿佛扼住了喉咙似的,痛苦地无法呼吸。那不是生理的痛,是一把刀直直捅进心里,然后把五脏六腑都割破绞烂的痛。
泛着光的泪珠在华年克制又隐忍的双眸中倔强地躲藏着。在四目想对的那一瞬,负隅抵抗的泪跃过她的眼眶直直地淌下来,淌过嘴角,下颚,滴落在她的衣襟,滴落在我的心上。
华年仍是一声不吭地沉默着,任由泪肆意地下坠。
那一刻,尖锐的隐痛被无限放大。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陡然无论发现说什么我似乎都不具资格。我不就是一直这么暗暗对她的么,我又能说什么呢,劝她别哭么?
最后,我只是默默抬起了手,一点一点,一遍一遍,帮华年擦拭着那些从她眼里掉落的星光。越是擦着,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心更软弱。
“能不能再等等我?”我对上华年泛红的双眼,哽咽道。
“嗯?”华年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