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厅的沙发上,垂着头坐着。
望着手里这叠厚重的明信片,只一会儿,我便产生一个遏制不住的念头。
我要见她。
虽然,我不知道华年要不要见我,愿不愿见我。
如果搁平时,也许我很难找到华年。巧的是,今晚她有晚课。若我想要见她,只要去她上课的教室附近守株待兔便可。
身体和本能协作得很到位。转眼,我便在华年晚课教室的斜对面,找了一个空教室。
这个教室很安静,只有呼呼响着的中央空调,顽强抵挡着傍晚余下的闷热。强劲的冷气很快镇定了我的冲动,我想我还需要一点点勇气来推我一把。
于是,我在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坐下,默默把明信片又翻阅了一遍。这摞明信片各有各的来处,却不约而同地把那个人的想念寄给了我。原来,当华年描述起她的思念时,会是这般浓烈。
我曾不止一遍问过华年,你都不怕明信片寄丢的吗。
我怕,可华年不怕。
华年说明信片会寄丢,可想念不会。只要想念不会,那么便永远会有下一张明信片。
我把手里的明信片反盖在桌面上,拿出手机,给华年发了一条微信,“310等你。”
发完后,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好几分钟,待我目光酸涩难耐时,华年终于回复了,“发错了?”
“没有。”我飞快回道。
“等我什么?”华年问。
“等你来。”我说。
“有事么?”华年问。?6?5“有。”我回道。
“什么?”华年说。?6?5“有东西给你,有话跟你说。”我解释。
“什么东西,话你现在直接说就好。”华年回复。
华年疏离的态度让我默默抒了一口气。
“我收到了很多明信片。”我说。
“嗯,那应该是上个学期朋友们帮忙寄的,可能有些这个学期才寄出。你方便把名字收到的寄件人们名的字给我吗,我好去道个谢。”华年说。
“好。”把一连串的名字发给华年后,我如是补充了一句,“无论如何说声谢谢。”?6?5“好的,知道了。”华年回道。?6?5“还有其他事么?”华年问。
“想见你。”犹豫了一会后,我说。
“没有必要。”屏幕上蹦出的这四个字,给了我重重一击。
“过来吧。”我艰难地打出这三个字。
“我要上课。”华年的潜台词里拒意甚是明显。
“好。”终于,我便泄气了。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
可是,我却仍然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赖着。
我泄气却又不肯死心地期待着华年的出现。
我看了眼时间,华年也应该出发来上课了。
我站起身,去后门处打开灯。
明亮的灯光滋滋响起,照得我一阵头晕目眩。
我扶着墙,反射性地合上眼,无力的手探向开关处,把灯光上,这才舒服了些。
睁开眼,借着走廊里微弱的光,我沿着椅子靠背,回到方才的位置上,软软趴着。
酸涩的眼睛在微冷的空气中,疲乏难耐。我闭上眼,仅用听觉细致地感受地外面世界的变化。
走廊上,由远及近,渐渐响起赶来上晚课的学生们的脚步声,欢笑声、交谈声。它们靠近我,却又经过我,仿佛一首悲伤的催眠曲,让我萌起睡意。
在梦与现实交替之际,忽然,前门的把手响起。
…
第304章
我抬起头,殷切地望向门口。
来者打开了灯,顷刻间,我的目光便呆滞住。
推门进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并不是华年。
这个女生跟华年一样,身材高挑,不过没有华年好看。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后,她停在我身旁,问道,“同学,你有没有看见一张卡?”
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旋即,这个女孩便匆匆离去。
也是,如果是华年,她从后门进来的可能性比较大呀。寻思着,我假装无意地立起了手机,像个暗中观察的名侦探一般,留意着黑亮的手机屏幕上反射出的景象,等待目标人物的出现。
后门的异动响起,第二个进来的是一个男生。
手机屏幕里反射出他的模样,留着平头,带着斯文的银边眼镜。他扫了一眼教室,转身,轰地又将门带上。
走廊里赶来上课的学生一波接着一波。
不知道华年是不是已经来了,是不是已经到教室了,是不是已经在准备上课了。
忽然,冷淡和漠然的空气里隐隐响起了温柔的笑意。有个熟悉的声音,像风一样飘近,是华年。细听之下,似乎是华年跟她同寝的小妹妹在说话。
我托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冷。
渐渐的,华年的声音越发清晰。绕过转角,她们的声音又渐渐湮灭。
很快,25分的铃声响起,外面的一切异动归于寂静。
在清扬的铃声中,我热泪盈眶地紧抿着嘴,抵挡自己满心的忧闷和怨怼。
铃声落下,我苦笑地垂下了头,努力拭去脸颊上滚烫的痕迹。
我不能哭,万一华年来了看着我受气包的模样,多不好。
至少,我要在华年下课之前不准流泪,要忍住。
我去前门关掉了灯,独自坐在黑暗里克己地等待着。
我等了半个小时,等过一个半小时,等到两个半小时…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哄闹的学生们争先恐后地走出教室,外面重新归寂静,华年终究没有来。
“呜呜呜”心口极速涌起的酸涩和悲怆,瞬间把我残存的克制淹没。
我崩溃地趴在桌子上,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沉沉呜咽着哭泣。无边的痛楚在血液里发酵,一点点蚕食本就摇摇欲坠的躯体和意志,毫不留情地把我卷进绝望的囚牢。
我记不清自己呜咽了多久,只知道当时是“嘟嘟”的震动声划破黑暗,救赎了我。
熟悉的手机铃声坚持不懈地响起。会不会是华年呢?
我一遍摸索的手机,一遍挣扎着探起身。
我凝神一看,不是华年,是景峄。
“什么时候回来?马上要国庆了,要不要出去玩。如果想出去玩,你早点跟我说,我假期调一下班。”景峄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恰巧抚慰了我刚撕裂的伤口,心头一暖。
“喂?你在听吗?”见我不说话,景峄招呼道。
“嗯。”我闷闷应了一声,不敢多说,以免让景峄察觉到异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浓重的鼻音,还是被敏锐的景峄捕捉。
景峄的关心仿佛在我的伤口凶戾地倒上了酒精,锐利的痛感让我止不住颤抖。
“景峄,我真的失去她。”我痛苦地呜咽道。
“你不要哭啊,你现在在哪?”鲜少见我哭的景峄一下便慌了神,“你的声音,你是不是不舒服?”
“教学楼,我一直在这里等她,可是…”我咬住了哭声。
“别哭,你…”
忽然,景峄的声音不知被谁被掐断了。
无声的听筒里,没有景峄焦急的关心,也没有了呲呲的电波声。
我把印着热泪的手机拿下,原来是我的手机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