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朦胧中,我似乎听见有在喊我。
“景儿,景儿…”是华年!
我用力揉了揉眼,朝声音的方向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被光笼罩的地方,朝我盈盈笑着。
“景儿?”华年噙着笑,幽邃的眸子里闪着光。细看,还倒映着我的身影。
“年!”是她,我确认是她。于是,我朝她狂奔去。在她伸出手臂的刚好,一头埋进了她的怀里,“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华年双臂轻轻搭着我,很轻很轻,轻地仿佛不存在似的。
“真好,真好。”我撒娇地呢喃着,眼眶热得厉害。
“不好。”华年语气一凛,温柔不再,“说好会好好照顾自己,说好不瞒不欺,你都没有做到。一点都不好。”
“年,我.”想解释,声音却哽住了,我着急地发慌。
“景儿,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以后怎么照顾我。”华年松开我,目光在我脸上打量了一圈,开口道,“我问你,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这么不信任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我列入到你的未来里?”
“不是!”我连忙摇头,坚决否认。
“景儿,我累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华年的目光渐渐淡了下去。
“你说什么?”我几乎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时,一阵浑厚又悠扬的钟声传来。
“我走了,再见。”华年说。
“不要走!”我伸手拉住华年,却拉了空。
华年消失了,只有仍响着的钟声还在。
我睁开眼,后怕地擦了擦额间的虚汗和肆虐的泪痕,如释重负,原来是梦。还好,是梦。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小花蜷缩在一旁的沙拉里,盖着外套,睡得正鼾。
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5点。
我转过身,背对着窗户,闭上眼感受身体的状况。除了无力些,似乎已经没有疼痛感了。我在被子里轻轻挪了挪,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默默回想起了刚才那个可怕的梦。
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呢?
是我担心知道真相的华年愤怒失望?是我担心华年终会因失望而离开?还是我纯粹地因为慌张而做的梦魇?我拿起手机去寻找梦的解析。
有人说,前半夜是相反的,而后半夜的梦大多数情况下可以不叫作梦,而是人体本能的一种预知,特别是天明前的时候。
因为这个梦,我之后再难入睡。一直等到护士过来通知我去做胃镜,才从胡思乱想中挣扎出。
做过常规胃镜的人都知道,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尤其我做的还不是全麻的那种。检查室里的护士递了一瓶口服液给我,嘱咐道说感觉嘴里麻了再吞下去。口腔渐渐麻了,很快咽部也麻了,那感觉就像是被浓稠的油淹没了食管,让身体失去了对它的探知。
我在床上躺下,护士麻利地朝我嘴里塞了一个透明的漏斗,嘴巴被撑开。心里还没做好万全准备,只见一根黑黑的管子缓缓钻进我的身体。突然咽部一阵难受,感觉恶心极了,我连呕了两大口。由于作呕地厉害,顺带眼泪也不自觉地成汩溢出。
“忍忍,马上就好了。”护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一边安慰着我,一边开头配合着另一位电脑前的操作人员定点记录。具体说了什么,忙着呕吐的我没有听清楚。
在漫长的自我安慰和挣扎中,我终于等到了那句宣告胜利的话:“好了,结束了。”
做完胃镜的当下,整个人是木的,跟打了麻药也无甚区别。下床,有些站不稳。我扶着床撑着,瞥了一旁的袋子,里面留了一点带血的口水。
出门前,医生告知了我初步情况,我的胃并没有预计中的严重,还好。具体的检查报告,之后会送到我的病房。我道了谢,并喊了小花进来。
被小花搀回病房后的不一会儿,护士进来给我抽了两罐血,并挂上了针。
药水似乎是加入了促睡眠的成分,很快我便沉沉地睡去。
…
第262章
醒来时,正值中午,针差不多也挂完了。
护士给我拔针后,通知我等会要去做另一项检查。走之前,护士还建议我可以先喝点粥垫垫胃。于是善良能干的小花就自告奋勇地出去打粥了。
这期间,我先后接了两通电话。
一通电话是景峄打来的,问候情况。另一通电话是小平打来的,告知我她已经把假条转给今天的专业课老师了。此外,她还在寝室楼下的报刊架上看到了我的明信片,有四张,顺带帮我拿上去了.
转眼,小花捧着一碗已经凉好的粥回来了。
结果,一入喉,我便全吐了出来。这就是做完胃镜后的短暂后遗症,身体本身无法抹去的恶心记忆,完全回想不得,真真折磨人。我揉了揉微微痉挛的胃,将粥移到一旁,打算迟些时候再吃。
刚回身坐正,我便收到了华年的讯息。
“检查得怎么样?”华年问。
“早上检查完胃镜,医生说还好,没有大问题。放心。”我回复。
“好。难受么?”华年问道。
“现在还好,早上做胃镜的时候比较难受。”我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隐隐作呕。
“辛苦了,抱抱。”华年安慰道。
“你吃饭了么?”我回道。
“没有,我刚醒。我现在准备先去打印一份资料,然后再去吃饭。下午的话,我还要跑一趟淡水,帮我小姨父找一家牛轧糖店。”华年发来了一条语音,语气慵懒,正是刚醒的状态。
“好,记得吃。”面对仍旧忙碌的华年,我有些力不从心地嘱咐道。华年什么时候会稍稍得空些,陪陪可能也会软弱、也会需要安慰的我。还是说,在华年心里,我一直是那个强大的后援团,可以不回头,只管往前冲。
不一会儿,护士便过来喊我去做下午的检查,心电图及另外两项。检查完毕,我跟小花一路荡回住院部。才刚坐上床,我就看到门口来了一个人,是琪岚。
“嗨,病号,我受某人之托来探望你啦。”琪岚笑着走近。
“太麻烦你了,还要特地大老远跑一趟。不过,来之前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让我朋友去接你。”只一瞬间,我便明白了为什么昨天华年要问我的病房号。只是,在我没有告诉华年具体病房号的情况下,琪岚是如何找到我的呢。好奇之下,我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间病房?”
“昨天晚上,华年跟我说你胃出血住院了。刚才我在楼下的时候,对照看了看觉得胃出血应该属于消化内科吧,就上了八楼,接着问了护士姐姐你的名字,然后她就告诉我你在这啦。”琪岚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
“不愧是水瓶座,厉害。”我朝琪岚竖了竖大拇指。
没一会儿,琪岚便有约先走了。
后来,小花也因为今晚和明后天的考试,要回校复习。见她临走前迟疑不定,我用早上的胃镜检查结果示意她安心。如今,我一个人完全能应付当下的状况。
小花走后,护士给我挂上了下午份的针。挂针的这段时间,很是无聊。小花不在,华年也因为有事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着。后来,我索性对照着自己之前整理的重点,边挂点滴边复习。挂完针后,护士打断我继续复习的节奏,说住院部的医生唤我去办公室。
从踏进门看到医生手里那份写着我的名字的血常规报告单上那些醒目的下箭头时,我就猜到他要找我聊什么。
…
第263章
见我进来,医生放下手中的单子,喊我坐下。
闲聊了两句后,医生先是跟我讲了讲早上胃镜检查报告的结果,然后又教了我几招养胃法门妙招。他说我胃的情况再观察两天,没有大问题应该就可以出院了。接着,他重新拿起了那份血常规检查报告。
在某一定程度上,对比一位住院部的消化内科的年轻医生来讲,我对血象的认知可能更敏感些。因此,当他提出建议让我做个骨髓穿刺时,我淡淡地拒绝了。
“你的血象很低。”年轻的医生一脸凝重地指了指单子上标记下箭头的地方,然后解释,“你可能不知道这单子怎么看,这些箭头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医生,我懂。”我轻轻打住了他。
“你懂?你是医学生?”医生好奇地问道。
“我不是。不过这种单子的血象,我很熟。”望着医生微微错愕的神情,我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后来,医生的判断和担忧,我几乎没有再听。然而,就算不听,有什么样的隐患和后果,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目光飘远,记忆里的事渐渐靠近。
…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后,我很平静,就连迈回病房的步子都被我放得很慢、很轻。仿佛刚才这件性命攸关的事,与我无关。只是疲顿的身体,开始隐隐发软。我知道它可能随时要复苏了。
念及此,我便不自觉地想到华年,想着之后该怎么安排。
忽的,我停住脚步,打开微信,翻出了刚才还没来得及听的华年的语音。
“景儿,我从淡水回来了,准备休息一会就去收拾明天的行李。”华年温柔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默默听着她报备自己的行程安排。被最近住院的事情扰地,我这才反应过来,华年的确是要去旅行的,去台南,去垦丁。嘀的一声,华年的语音播完了。
“景儿,我从淡水回来了,准备休息一会就去收拾明天的行李。”我又按了一遍。华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再度窜进了我的心。又是一声嘀,带落了华年的声音。
我动了动指,再度按下。如此反复,十遍。
此刻,我不敢直接打语音给华年。我知道我的平静格外异常,我担心没有提前习惯华年的声音,乍一听到,会难受、会哽咽。
“好。”最终,我还是怯懦地只回复了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