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景夕起身,走至我身旁,然后轻轻拉起我,道,“吃饱了,我们出去走走。”
“好。”我任由景夕将我拉了出去。
走出酒店,路灯似乎是被故意调暗似的,照不清远方的路。古旧的石板路上倒映着两道若有似无的影,我们踩着影子漫步在深山老林里。昏暗里,只有野草闲花抱着的一股股袭人的寒气真实,只有空中那轮娴静的满则亏的月真实。至于我和景夕,直到走到一处无人的亭榭里,让暖光打在身上时,才方显真实。
“你说孩子的不懂事,为什么就能把一个好好的家毁得支离破碎呢。”
我问景夕,也问问自己。
第245章
我一直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的有关答案。显然,景夕也不知道。
“小瑟,往者不可谏,逝者已矣,别多想。”景夕捏着我的肩,宽慰道。
“好,好。”我哑声重复着。
我望着前方的小路,弯弯地延伸着,试图将这段沉重的插曲掷向道路的尽头。
据说,这条小路犹如楚河汉界一般将喧嚣和宁静隔成两个世界。没有往来行人的打扰,深山里的溪流,竹林间的鸟鸣和风,更清晰可闻。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融在自然里。吐纳间,我似乎听见了远处隐隐传来的诵经声。
“喜欢这里么?”景夕轻声问道。
“嗯。这附近是不是有很多寺庙?”我问。
“对呀。”景夕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她也听见了诵经声。旋即,她收回目光注视着我,笑道,“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暑假,你爸爸带着我们几个小孩一起上山避暑,那时候我们也是住在寺庙边上的。”
“记得,我爸跟那儿的住持是忘年交,有时会上山小住,我觉得山里好玩,也常常会跟去。不过,你在的那次,我印象最深刻。”我说。
“嗯?为什么?”景夕好奇地问道。
“其实,那是我第二次去,当时还觉得很新鲜,所以就一直缠着爸爸带我们在山里到处玩,摘果子、挖番薯、抓鱼,还有印象么?”我提示道。
“嗯,记得。”景夕转了转眸子回忆起来,突然“噗嗤”一声,笑道,“那天你爸爸好像被你累惨了,你还一直不肯回去,说要继续探险。”
“嗯,那天我们可是在山里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不过,晚上的时候我就扑街了,两只脚板疼得根本睡不着,然后我…咳!”我轻咳一声,止住了话题,然后一句总结,“总之,毕生难忘。”
“然后某人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鼻子对吧?哈哈,我也是,毕生难忘。”景夕接着刚才我未完的话说道。
“哪有,那时候我明明是.”一时间想反驳却想不出好的说辞,于是我顺着回忆舒心一笑,然后弯着眉眼道,“那时候,真的谢谢你。”
“谢什么呀?”景夕笑着凑近,一副明知故问的神态。
“忘了就算了,反正我谢过了。”我别过头,回道。
从小,我就是一个习惯把伤痛掩藏得很好的小孩,有时候即便是我父母也发现不了。那一次被疼哭的我一直压抑着声音,同房间的其他两个小孩都没有发现,唯独被跟我同张床的景夕察觉到了。于是,那一晚,她一直帮我揉脚,直到揉得我舒服,不哭,睡着。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面对我时而傲娇的举止,景夕总是一笑而过地选择迁就,“对了,之前的生日礼物还喜欢吗?”
“你说它么?”我从口袋里掏出出门前特地带着的布鲁斯口琴,握在掌心。
“你竟然有带着它?”景夕喜出望外。
“我给你吹一段?不过这曲子我还有点不熟练。”我征询道。
“没关系,来吧。”景夕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悠扬旋律响起。
之所以这么喜欢布鲁斯口琴,是因为它与生俱来的那种慵懒、悲伤的音色。但凡孤独的挣扎都能在其中和解,最后宁静安详。这首曲子,就是我每每想华年时就会拿出来吹的练习曲,尤其是夜晚的时候.
一曲毕,我收好口琴,不打算继续。
“好听。这首曲叫什么名字?”景夕问。
“它叫星之所在。”我仰望着天空,喃喃道,“星之所在,心之所系。”
“想她了?”景夕若有所思地问。
“嗯,想。”我凝视着天空,目不转睛地,仿佛像是说给华年听的一般。可是传递过去的思念就像是被黑夜和天空没收似了,悄无踪影。
“小夕,她好像离开很久了,又好像离开没一会儿,她好像快回来了,又好像要好久才会回来。我每天都算着时间,可是似乎怎么算都算不透。我,有点怕。”我喟然叹道。
“小瑟,每个人都有恐惧和弱点。重要的是,害怕的时候不要丢失了勇气,迟疑的时候不要丢失了信念,这样才不会失心。”景夕语重心长地说。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方才的胡思乱想渐渐散去。
第246章
微风仍旧轻轻起,穿过竹林拍打着小溪。只是方才还萦绕在远处的诵经,似乎已经停了。这时,伴随着一声提示音,口袋里的灯光透过单薄的裤子亮起。我拿出手机一看,是一条群发短信。
退出短信,我习惯性地切换到微信,发现华年仍然处于失联状态,想来是在外面时手机又没电了。对于大部分异地的情侣来说,当另一半失联时,除了等待别无他法。我们也不例外。
我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快9点。不知道华年什么时候会联系我,但是我知道我该回校了,不然景夕等会送完我再回来就太迟了。刚准备侧身跟景夕说,余光里先一步瞥见了景夕正在偷偷揉捏自己的膝盖。我暗暗皱了皱眉,然后才转过身,唤道:“小夕。”
“嗯?怎么了?”景夕不着痕迹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真地望着我。
“那个,你的助理小姐姐呢?”我问。
“处理完事就给她放了一天假,至于去哪儿了我就不知道了。”景夕解释道。
“那她晚上回来吗?”我问。
“不回,怎么了?”景夕反问。
“没事,就是确定一下我晚上住哪的问题。”我说。
“什么?”景夕一下子没有听明白。
“现在我确定了,今晚我是出不了这深山老林了。”我继续道。
“嗯?我不是说送你回去么?”景夕说。
我抿了抿嘴,把手轻轻搭在景夕的膝盖上,然后暗暗发力加重,等景夕面色出现异样的那一瞬,便立即收了手,问:“很疼?”
“还好,不妨碍送你回去。”景夕微微笑道。
“还能走么?”我问。
“嗯。”景夕轻声应道。
“那我们走吧。”我望着景夕说。
“好。”景夕点了点头。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假装若无其事地平稳走着的景夕可能不知道,其实每走两步她的重点都就微微倾斜。我不知道景夕的膝盖是不是下午的时候伤到的,我不问是因为我知道即便是她也会否认。走进大门,景夕正欲转向停车场方向的时候,被我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