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一个同学,她专业课很好,我数学比她好,就那么每天一起复习,雷正各门功课都不好,每天跟我们混在一起为了接近女同学,有一天她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看我总是午休偷偷写日记,周末也急着回家,问我喜欢的人是不是在别的学校,我没否认,还偷偷告诉她说不清是不是喜欢,就是觉得学习很累想见到这个人,就觉得轻松,她说那就是喜欢,我却又否认。”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然后呢?”我追问。
“然后我开始思考她说的喜欢,到底怎么算是喜欢,我收过几封男同学写来的情书,也挺开心的,还夹到日记里,觉得自己还挺受欢迎,但证实自己受欢迎后就再没什么喜悦了,开始有点害怕,我就把这种恐惧都写在日记里,可是有一天午休我去书店买书,雷正想借参考书,她来我宿舍帮他拿,翻出了日记本,她忍不住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她正要往下说,我却也好奇起来,问:“是谁?”
“是谁不重要,她从此就开始疏远我,我起初不知道,还以为她心情不好,学习压力大,一直哄她安慰她,她竟然不再疏远我,慢慢我们更亲密,同进同出,甚至相约以后都不分开,要进一个单位实习。”她说着叹息着。
“那你们一起实习了吗?”我问。
“没有,后来我知道了她看过我的日记,当时我感觉很不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她跟我道歉,我选择原谅她,不是我赞同她的做法,而是我知道日记里的我是不对的,有些事不要太纠结,感觉好不一定是喜欢,我不应该喜欢的,甚至连想都是罪恶的,她拉着我的手说其实喜欢女生也没什么,她就很喜欢我,我很迷茫的时候是她拉着我的手,我第一次感觉亲吻女生也是她。”她说到这停下脚步看着我。
我笑笑说不吃醋,这是过去的事,她点点头继续说:“那个假期我几乎就跟她住在宿舍,一起看小说,谈论故事里的人物,挤在一张床上嬉笑打闹。”
说不吃醋,可听到一张床上我不免觉得刺耳,她看出我不太高兴,以她平时周全的处事能力完全可以岔开话题不再说下去,可她没有停止诉说:“我从来都没觉得爱上一个女生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木木,你能明白吗?”
我点头,但心里又不解,刚还说什么连想都觉得罪恶,现在喜欢上同学就说什么从来不觉可耻,算了,她要怎么说都行,不过是些过去的事,我何必计较,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我问她之后呢?
“后来她对我越来越好,好到我有了愧疚感,我要怎么才能对得起她这份好,我想要毕业后去她的城市陪她生活,她听我这么说特别开心,那天晚上我们用报纸挡了宿舍玻璃门上的窗子……”她说到这,我咳嗽一声打断她,她笑笑接着说:“那时不像现在,被宿舍老师看到是要退学的,我们运气不好,被来借东西的同学撞见遮挡了门窗,从此大家开起了玩笑,她性格温婉害羞,大家喜欢逗她,起初我抱着流言止于智者的态度去掩饰,后来发现她一天天的变了,话越来越少,经常就拒绝跟我一起去吃饭,我以为她又疏远我了,这一次我没有哄她,两厢情愿下是相爱,如果我一味强求只是推延伤心的结局,就那么每天淡淡的,见面相视微笑也就罢了,实习期到了,我没有安说好的报同一个单位,而是去了大哥的公司,没几天她的家人就来到公司,当时大姐在,大闹了一场,我才知道她回家了,给我留了一封遗书,就跳楼了,万幸那时没有什么高楼,楼下树木花草又多,摔断了几根骨头。”
听到这儿我真的吃醋了,想到她那次割了手腕,我觉得一辈子都对不起她,现在她是不是跟我一样心情,她心里最放不下的是另一个人,于是我生硬的说:“那你还不赶紧去跟她解释你没有变心,说你爱她。”
她放开我的手,一个人向前走去,我知道这时说这样的话有点太无情了,急忙追去问那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她摇摇头:“不知道,大姐已经帮我赶走了那些无聊的骚扰。”
我感到不平:“骚扰?她那么爱你你说她是骚扰?”
她站住看着我,这眼神似乎要穿进我心里,似乎在我身体里搜索她想要的什么。我一时忘记她说的那些不过是过去,开始为那个女孩不平起来:“你怎么能这样!是你不断哄她才接受你的!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最后连跟她一起面对都不敢,你对得起她吗?”
“我不是不敢。”她否定。
“那你干嘛不承认,你大姐还说别人骚扰你,哦,怪不得你外甥女学车时跟我说她妈妈不许她跟拉拉说话。”我恍然大悟。
“好吧,我不敢跟她一起面对。”她主动拉起我的手。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孩子都小学毕业了,日子舒心有点发福了。”她淡淡的说。
“哦,那还好。”我听了这个结局觉得算是公平了。
两个人一路走着,并不觉得累,我给她讲那条小吃街还有什么好玩的,说下次再去,她点点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跑题,为什么有车不开要走,为什么她要跟我说情史让我吃醋?她没理由留下污点让我指责呀,她不敢面对别人关我屁事呀,她现在不是在大马路上牵着我的手嘛,再说了,她本来对她的感情就是单纯的朋友,那女孩偷看别人日记,她在不明真相下去讨好朋友,这也不算追别人吧,对了,日记,她有喜欢的人呀,她大学时的日记……她大学时……我想着想着停下脚步,似乎明白她在说什么了,她不敢面对的是日记,而爱上女孩她从来就不觉得可耻,这两句话不一定是矛盾的,我看着她往前走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袭来,突然我觉得她离我很远,她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不不,她跟我是站在同一个角度去面对感情吗?我站住迈不动步子,她也停住脚步,转回身来,她看着我惊愕的表情,片刻,她微笑:“你明白了?”
我觉得她的笑不是我从前所感受到的那种温柔,似乎有把钢钩再伸向我,我不禁想要后退,她看出我表情的不自然,收起了微笑:“木木,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们不过是邻居,辈分不算什么,九岁也不算什么,你姐夫比你姐姐也大,很多发达国家同性甚至可以结婚,可是……”
“你别说了!”我打断她。
“木木。”她向我走来,我挪不动脚步,她牵起我的手,突然我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想甩开她。
她不是我所感受到的那个人,不是冷艳的合租房东,不是迷人的上司,不是饱受委屈的替罪羔羊,她跟我表白过的,是我没有听懂,那日记里描述着她偷偷喜欢我的言语,让我疼惜那种暗恋的心酸,但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角度。我被她牵起手,感觉她的手那么冰凉,骨瘦的手紧握着我的手,似乎不是握住,是钳住,她眼神里充满渴望,不不,是欲望,像火一样灼烧腐蚀着我,我心跳的不自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