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也不在了，那她家没别的亲人吗？她就这么跟你每天混，家里没人管？”

“我没混，我上班很认真的。”

“你认真有什么用，那点工资够吃饭不够养老，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不为人家想想？”

“怎么不够，你和我妈也是工人，不也过的挺好。”

“她也跟你想的一样？”

“不知道，应该一样，反正在一起这么久她没嫌弃过我没钱。”

“那她也没有父母了，家里亲戚都不走动吗？”

“她大哥知道我。”

“长兄为父也是有的，不反对你们来往？”爸一点点试探。

“不知道，不算喜欢我，也没达到讨厌吧。”

“她多大了？”妈问。

“比我大。”我想了想说。

爸没说话，看了看妈。妈看了看我，我低下头。她向我房门走过去，我要起身，爸把我按下。妈敲了敲门：“冬子，出来吧。”

里面没应声。我惊讶的看着爸。

“你姐夫前两天来了，说去他老总家，在门口看到你的鞋。说你才去公司，老总经常叫你去办公室，觉得事情不对劲。”

我低头不语。

“你不让我们收拾那屋，是因为那是她以前的房间对吧？”

我不说话。

“去叫她把门打开，有什么话，当面说。”

我起身，去敲门：“是我，开门吧，我爸妈都知道了。”

里面还是没回应。

“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走，去哪都行，咱们躲的远远的。”我说完妈瞅了我一眼。

“好像不对劲。你去找钥匙。”爸起身对妈说。

“冬子，开门吧，天也晚了，你和木木早点回去。”爸这么说。里面还是没动静。

我慌了，去厨房把工具箱找出来，找了把螺丝刀，爸说没用，拎起锤子，一下把锁打歪，我拿螺丝刀翘门套，三两下打开了门，只见她趴在写字台上，地上血红一片。

“快打120！”爸喊。

“来不及，我车在楼下。”我飞奔下楼，爸抱起她跟着我，妈在后面直喊作孽。

第二天早上，我守在她床边，轻轻跟她说：“我知道你醒了，你看看我，都是我不好，从来没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一天，你要是从此都不打算看我，我也割了手腕陪你。”说着说着我哭了，我真后悔没拿刻刀割了自己，或许为了救我，全家出门，她就有机会留住面子。她默默流着眼泪就是不肯睁眼看看我，我想狠狠抽自己，可抽嘴巴不是第一次了，我怕她觉得我在演戏，她的不理睬对我来说比天塌还压抑。

越难受哭的越厉害，我握着她的手，感觉那股温热就要离我而去：“姐姐，求求你，看看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我第一次求助就是称呼她姐姐，让她帮我拿裤子，我真想一切都从头开始，我绝不再让她委屈难堪。我任性哭着，她把被子拉上盖起头，呜呜的哭出了声。

这时爸敲门进来，看到这个情景，叹了口气，说：“木木，别跪着了，一晚上了，你姐夫打电话给她大哥了，一会儿就来了。”

我脑子里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只是一心握着她的手，我怕一松开，就再也没有了。过了一会，就听走廊一阵轰隆隆跑步声，门被哐啷推开，我眼角一个东西闪过，瞬间血就下来了，地上一串钥匙。

“拿去！陆虎！滚！”她大哥进来了。

爸要上来动手，被她二哥抱住，屋子顿时站满了人，她姐喊着别动手，她二哥平时和我爸关系不错，结婚家具都是我爸做的，平时钓鱼喝酒，也算是好朋友，劝我爸心脏不好别动气，他大哥就是脾气爆，没想打人，可谁孩子让人打了能看着不动，被她二哥赔着不是拉着去了走廊，还好我妈不在，她要是在非打成一锅粥。

她大哥气喘呼呼的说，收拾东西，回家！这时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家都不说话了。她摸摸我的头，平静的说起来吧，地上凉。

“让她滚！”她大哥吼着，被她大姐推了一把，不说话了。

她看看她大哥，没说话，又看看我，摸摸我眼角破了的地方，手停住了，突然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呜呜的哭，说“舍不得。”、“我舍不得。”

我哭的听不到别人说什么，我知道这次的“舍不得”不是要留下。只是临走的遗憾。

她哭着捧起我的脸，说是自己错了，害了我，让我错失了苏云那么个好孩子，也害了自己，任性总是要付出代价，她说她知道错了。

“你走吧，现在从头开始还来得及。”她擦擦眼泪对我说。

“我不走，我一辈子都不走！”我哭着说。

“我是说我自己还来得及，至于你，以后我都不会考虑。带你爸回家吧。”她语气平缓。

她大姐上来把我扶起来，说走吧，好聚好散。她也点点头，说对，好聚好散。

我擦擦眼睛，眼泪渗进伤口，有点刺刺的、刺刺的疼……疼！

我躲在屋子里两天没有出来，妈说搬家吧，反正也想换个新房子，爸劝我吃点东西。姜希发短信问我为什么辞职。

我脑子里只有她的样子不停闪现。

三姨说后悔卖了驾校，现在她朋友兑下来，召集了很多股东，把规模扩大，做的有点声色了，她也参与了，好端端从大老板变成小股东，世上真是没有后悔药，妈托三姨带上我，买了新车，我又当起了教练员，一切仿佛从没改变。

六百公里的尽头是看守所，我路过不再停车。

又是一年冬至，我把车子停到她家楼下，看到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CRV。坐在车里想起苏爸爸跟我说过，我的冲动早晚会害了她，他说有理不用辩，无理不用躲，他说不要别人举刀自己伸脖子。他说的都对，我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上楼，拿出钥匙，打开门。

我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客厅里，茶几上摆满票据，她正坐在沙发上低头整理。抬头看到我，站了起来。

“你还好吗？”我说。

“还好，来拿东西？”

“嗯。”

“自己收拾吧，我忙。”她坐下接着整理。

我走近看她有条不紊的整理着，她看到我走近，慢慢停下，抬头看看我。

“用不用我帮你？”我问。

“不用，要不要喝水？”

“不用，我拿了就走。”

“我先帮你收拾吧。”她放下东西。

“不用，你个子还没我高呢。”我说着，踩上沙发，把照片一个个拿下来。

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收起一摞就下来放在地上，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