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不说话了，闭上眼睛，说要睡觉，苏妈妈坐在一旁拍着她后背，也不说话了。我坐在小沙发上，有些困，不敢睡。看看陪护床，真想扑过去。
坐一会儿，坐不住了，歪着，歪不住了，躺着吧，这扶手真硬，太高了……
真香，嗯，绝对是当归炖鸡的味儿，我使劲闻闻，嗯，还有鱼，什么鱼这么腥气？黑鱼，肯定是黑鱼。炝菜味，醋放多了，炝的什么菜？我揉揉眼坐起来，苏爸爸正在床桌上摆着饭菜，苏妈妈躺在陪护床上，苏苏正抬手指着抽屉说有方便筷子。
“是当归鸡和黑鱼吧？”我问。
苏苏转头看看我：“醒啦？你是警犬呀，鼻子这么灵，我不能吃，你先吃吧。”
“我大嫂坐月子时总吃当归鸡，她不爱吃，都是我吃了。”说着我擦擦哈喇子，睡沙发压出一脸哈喇子。
“就知道吃，是给你的吗？”苏妈妈在一旁说。
“你看看，跟孩子争什么。”苏爸爸整理好，拿了筷子递给我一双。
“我养足精神了，今晚妈陪你哈，咱们可说好了。”苏妈妈拿着筷子开始吃，把菜都拉在自己跟前。
我刚举起筷子，看看，够不着，看看苏苏，她摇摇头，笑笑，算了，估计她妈护食，别咬了我，我放下筷子，搬了凳子，坐在苏苏旁边。
“睡的累不累？”她问。
“不累。”
“做梦了吗？”
“没吧？我又说梦话了？”
“没有。”她噘嘴，假装生气的样子。
“下回，下回一定说。”
“晚上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来换我妈。”她说。
“不用！我跟大昕约好了，明天她休息。”苏妈妈嚼着菜说。
“我也休息。”我赶紧说。
“休息也不用你，除了吃什么也不会。”
“你今晚别走！你走了我睡不着！”苏苏赌气对我说。
“你爸妈都在这儿呢！你说什么话呢！”苏妈妈火了，摔下筷子。
“别吵，孩子病着呢，不能上火。”苏爸爸赶紧劝。
苏妈妈拿起筷子接着吃，鱼刺呸呸吐着。
“周末，你回去吧，明天我给你电话。”苏苏也退了一步。
我只好离开，苏爸爸送我进电梯。下到一楼，门口有卖包子稀饭的，我买了俩包子，坐在门口啃起来，嗯，很熟悉的味道，上次我住院临床阿姨的儿子估计买的就是这家，没盐味，也没菜味，吃不出来是什么。
刚睡醒，还呆呆的，坐在门口凳子上看窗外，飘起小雪了，一个家属红着脸进来，跟门岗大爷打招呼，说挺冷。
“这孩子，不戴个手套，拎这么多东西，赶紧上去捂捂手。”大爷嘱咐着。
那个家属拎着保温壶，大包小包的衣服，满满的超市购物袋……她个子不高，拎着这么多东西……
我一直看着她进电梯，看外面飘起的小雪，耳边门岗大爷那句“捂捂手”一直响在耳边。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猫接回来，我心头泛起歉意。
坐在门口，看送饭的家属陆陆续续进进出出，门岗大爷的闺女也来送饭，我现在看到的每个人都是来照顾别人的，只有我，来睡了一觉准备回家接着睡。
返身上楼，苏爸爸在楼梯间抽烟，背对电梯，我也没打招呼，往病房就走，敲了下门进去，我想说我说过的，要陪她，我现在唯一会做的就是陪着她，我告诉自己必须得这么做。一进去，扭身又出来了，因为是单护，屋里半拉着帘，护士刚拔尿管，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总觉得她会记我一顿打。护士出来后，我没敢进去，等着苏爸爸，一会儿他来了，她应该不好意思提。谁知我还没等到苏爸爸，苏苏就在里面咳嗽两声：“周末！”
“啊，我东西忘拿了。”我赶紧进去。
“什么忘拿了？”
“那什么，车钥匙。”
“你车不是借人了吗？”苏妈妈质问。
“对哈，借人了，忘了。”说着我坐下来。
“干嘛？你在这干什么？”苏妈妈不客气。
“让她歇会儿，妈，你能不能别这样。”
“电梯，歇什么，又不用走。”苏妈妈说。
“好，那我不走了。”我赶紧接话，说着开始脱衣服。
“你个小兔崽子，你干什么，还想耍流氓呀！”苏妈妈把我脱下的外套拿起来摔过来。
“妈，你小点声！”
“我小什么声，我报警，这是耍流氓呀这是。”
“报什么警！我就是！她又没脱光，屋里热，让她脱件衣服怎么了！”苏苏说。
“你没听她说她不走了！”苏妈妈吵。
“她就是想陪着我，怎么了！你干嘛非挤兑她！”苏苏说着，可能激动使劲，伤口疼，皱着眉头。
“你少给我装病，护着她有你什么好！”
“妈……你别生气。”苏苏突然口气转软。
“我气死拉倒！”
“妈……是我错了。”她声音哽咽。
“你错什么，别胡说，咱们好好的。”
“不是，妈……是我喜欢她，她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她说着眼泪流下来。
“你干什么！你是想跟我打擂台是不是！”苏妈妈提高声音，这时苏爸爸进来问怎么样了，看娘俩一个哭一个吵，我站在一旁看。
“苏苏，别惹你妈生气！”苏爸爸一边说一边冲苏苏眨眼睛。
苏苏抹眼泪，苏妈妈赶紧抽了张纸递过去。
“你看看你们俩，吵了又合好，何必呢。”苏爸爸呵呵笑。
“都是她挑拨的。”苏妈妈看看我。
“周末晚上在这儿吗？孩子留在这儿也好，到底年轻人来回走腿脚也比你快。”苏爸爸看出我不想走，圆合着。
“我还没老呢，我怎么腿脚不快了。”苏妈妈不服气。
“您腿还断过呢。”我不适时宜的提醒。
“那你脚还被夹过呢。”她也揭我短。
我脚被夹她怎么知道，我看看苏苏，苏苏看看她，大家都纳闷，不过苏苏很快明白，看她叹口气，我也明白了，刘宁昕有很多话和她聊，自然是家长里短，身边小事，不可能聊工作政治吧，自然会聊到朋友，也会聊到我。我能想到她会怎么说我，自然是明抬暗踩了。
死赖着不走，伴着冷嘲热讽熬到了九点半，我翻着手机给苏苏讲笑话，她绷着脸不笑，苏妈妈倒是躺在陪护床上看电视，一阵阵冷笑。
“你妈笑得我怪瘆的。”
“你不要理她。”
“不好笑吗？你怎么不笑？”
“笨，笑会扯伤口。”
“那你不早说，让我念了这么半天。”
“看你那么喜欢念。”
“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不拒绝？”我敏感。
苏妈妈起身关电视：“别说话了，睡觉，苏苏需要休息。”她起身去洗漱，我关上手机，帮她把帘子拉上，一会儿苏妈妈端着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