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我拿着全部装修尾款买了身“阿你吗”。试衣间里练习了几个表情，“不羁”、“坚毅”、“高高在上”，“淫笑”也练了一下，不适合我，逐渐领悟到“形象气质佳”的精髓。如果你五官端正又清秀，即便再坏的表情，都有股浪子味，但倘若你只能靠发型来修饰样子，就不要学什么浪子，很容易被看作是有前科。

内心世界更重要，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大哥去送罐，大家叫他“周少爷”，而我只是“周呀”，连亲切的“小周”都不是。很明显的区别，我去送罐会说：“大叔，涨到120了，生意不好做呀。”而大哥会说：“老王，原油又升了，老美炒的厉害，不差这块八毛的，买两手股票就回来了。”同样都是卖煤气罐，他就能有一种洛克菲勒的姿态。

从试衣间里出来，我假装走动一下，然后只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管售货员说什么都装作不回应。然后付钱出来，心怦怦跳，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同面试的还有三个人，一个眼镜男，一看就是卖过楼房卖过保险，那两个女的一个薄嘴唇，一看就很能说的样子。一个像是车模转行。眼镜男进去没说几句就笑呵呵的出来了，跟我们说明天见，最后一个是我。没当成销售员，却意外的做了行政助理。其实就是打杂跑腿的。这也比卖手机好呀，起码工资翻倍了。周老板说对我印象很深，他也爱玩水上摩托，最主要的是他老婆觉得我很适合做助理。

跟其他三人不同，我当天下午就上岗了，熟悉了一下以往的客户资料，其实这家船厂快倒闭了，很久没卖过一艘了，大家也都另谋高就，剩下老板也无心恋战，准备转行，把这块鸡肋丢给十几个员工，包括今天的四个人，勉强维持，直到倒闭。

可我不在乎，我要的正是一个看上去听上去都体面的职业。即刻电话辞了手机小弟这个拯救我于水火的职业。张梦问我是不是想不开，她再介绍个女朋友给我。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现在需要的是行政级别的专车，一张百元公交卡也行。

这一天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傍晚大哥来给送四对兔腿，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把房子当了，怎么有人在装修。我把手机店号告诉他，让他把东西交给张梦，报告了我如今要体体面面的过日子了，大哥很高兴。

不但大哥很高兴，全家都很高兴，没到下班时间，七大姑八大姨都打电话来确认了，没错我现在拿着后勤人员的工资，挂着行政助理的头衔，印着行政主管的名片。我妈尤其高兴，连远嫁意大利的大姐都打来电话。行政人员第一天上班最繁忙的事就是接家庭电话。

晚上回到家，张梦看着我，嘴巴长得老大，杨阳到不吃惊，还是笑眯眯的贤惠样子，帮我找了个西装衣架。

“周哥，相亲去啦？”张梦上下打量着我。

“你不是我哥吗？师兄。”

“你忘啦，我比你还小俩月呢，我跟你弟妹还担心呢，你这一天怪怪的。”

“行啦，你说我干了也快一个月了，能不能给我工资？”

“必须给，他现在缺人，不给你工资，明天我也不干了。”

“要挟谁呢，两个都不干了，人家省两个人工，一个卖手机的，缺了你俩地球还不转啦。周末别听她的，去好好跟老板说说，多少都会给点。”杨阳说得有道理。

“明天我俩周年纪念，约了七八个朋友去唱K，你也都认识，不知道你几点下班？”

“嫂子，我四点半就没事了，但我不想去，我才找的这个工作，很多要学习的，想在家补补课。”这个借口还算过的去，不过主要的是苏苏的关系要比我近多了。她一定是说过我去她就不去了，所以杨阳也没再劝我。

第二天下班回来果然她俩都去庆祝了，我独自照着镜子练“形象气质佳”。大姐又打电话来，说给我定做几身上班穿的衣服，问问我尺寸，为保准确，我去商场量一下，大的门店服务就是好，可以不花一分钱就得到想要的服务，而且他们骂“装X”都是调成静音的。

独自逛街，又走到宠物乐园，真希望大开又被卖到这里。可惜没有。翻翻兜里还剩三百多，得想办法把工资要出来，不然真是白吃白住了，大哥这次也不扔下点钱，有个体面工作连借钱都长不开嘴。开始后悔一时冲动，吊高来卖吊得太高了。

不知不觉走到餐厅区，呆呆的看着门口的宣传广告，肚子咕噜咕噜，还要摆出一副中餐不合口味的样子。未免露底赶紧离开，往前走，有家新开张，还在装修，老板和工人在争吵，听上去好像是后厨管道有问题。老板说瓦斯一会红火一会蓝火，像聊斋一样，工人说是商场通风不好，争执半天，工人生气走了，那个老板又打电话给送煤气的，说可能还是输出管有积液，还得清理。

听着听着我突然感觉钱来了，上前搭讪。通风阀门没问题，无管道积液，明显就是液化气成分不对，最好的办法就是换我们家的商用丙烷罐，安全，火硬，从王叔那调来一罐家用的，接上立马蓝火呼呼的，看这质量，饭店老板立马眉开眼笑。

虽然没有钱进我口袋，但很有成就感。大哥也说我长眼力了，答应明天来送商罐。吃了份拉面往回走。看了看游艇报价和参数，筹划着有机会也能卖一艘，提成也够吃半年了。刚躺下杨阳打电话，说张梦喝多了，她也喝了不少，不敢开车回来，没说完，张梦就把电话抢过去呜哩哇啦不知道说什么，看来是真多了。晚上凉，我打扮齐整，帮她拿了件外套，就打车赶了过去。

真是没少喝，苏苏和杨阳一边一个扶着她，其他人都走了，苏苏看到我先愣了一秒，随即扭过头去，我像提前练习好的一样，斜昂着头，一脸不屑走过去，用眼角看了她一眼，马上把衣服给张梦披上，苏苏要打车走，杨阳不让，说太晚了，也喝的不少，一起回去安全点。让张梦跟我一起睡。就这样我来开车，战战兢兢到了家，我拿了驾照就很少开过车，这次还好很晚没什么车了，又一路绿灯。

到家时把张梦放到床上，她基本跟死了没什么分别。刚刚睡着，这家伙突然坐起来，喊了声“给我个…”然后哇的就吐了，全体都起来了，把她扶到旁边，换床单，杨阳说还是她过来睡吧，这家伙不知道还会不会吐，苏苏翻了翻白眼，什么也没说，回屋关上了门，咯噔一下还上了锁。我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还好再有四个小时就该起床了。

开着电视音量调低，似睡非睡大约五点多，听到开门声，脚步声，我实在睁不开眼，感觉有人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倒水，然后咕咚咕咚的喝水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半天没声音我睁开眼，苏苏站在那看着我。我想开口打个招呼，她见我醒了，狠狠的说了一句很深奥的话：“够屌别装B！”我分析了很久，理解为她劝我不要做变性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