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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村里有人收玻璃碎碴子，三分钱一斤，我到处去捡，犄角旮旯，胡同死角，走在路上，都时不时地瞅瞅地上，有次被碎碴割破了手指，姥姥不让我再去捡了，但我扔偷偷去捡，偷偷去卖掉。

知了猴一毛钱一个，我扛着小?头，到处去刨，有几次刨着刨着一条蛇突然刺溜出来了，吓的我哇哇大叫，一下子跳了起来，?头都扔了，边跑边哭。

苦菜子五毛钱一斤，我挎着小提篮，自己村里挖不到了，临近的几个村都走遍了，每次却只能卖个一毛两毛的。

在农村，挣点外快的机会太少了，那时候普遍都很穷，我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替姥姥分担点。

只可惜，自己年龄太小，力气太小，本事有限。

人家割麦子，花点钱找收割机，我和姥姥，一人一把镰刀，从东头割到西头。

人家掰玉米，用拖拉机拉回家，我和姥姥，她推着车子，我在前面拉着。

人家浇地，用喷灌，半个小时就浇完了，我和姥姥，你一桶我一桶的去池塘里提。

人家养鸡，下了蛋，炒炒吃了，姥姥却一个一个地攒着去集市上卖了。

人家半天能干完的活，我和姥姥有时候两三天都干不完。

趴在铁栏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回忆曾经，泪流满面。

姥姥为我吃了那么多苦，我却一点都没报答她。

二十年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你现在冒出来干嘛？你没为我付出一点点，你没替姥姥分担一点点，现在却要让我来认你孝敬你？

你为什么要跟吴彤的爸爸？你为什么是吴彤的妈妈？你为什么反对我和吴彤？

为什么我没有勇气跳下去？为什么我没有勇气自杀？我到底该怎么办？

姥姥去世，我都没有去死，你跑出来了，我为什么要逃避呢？是你对不起我，对不起姥姥，做错事的是你，我为什么要哭呢？

我打定主意，对不起没用，我不会认你，永远永远都不会。不仅不认你，只要你来认我一次，我就狠狠地羞辱你一次，让你尝尝被别人唾弃的滋味，让你知道什么叫绝望，什么叫报应。

你活该，你自作自受。

我用胳膊狠狠地擦干眼泪，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为你哭。

想是一回事，心里发狠是一回事，但是回到宿舍的我，却怎么都睡不着，心里乱的很。

你为什么要是我妈？你为什么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要认我？

如果你不让我知道事实，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当你只是把你当成吴彤的妈妈，尊重你孝敬你，甚至为了吴彤，去顺着你说话，哄你开心。

我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可是大脑不听使唤，一幅幅场景，不停的在脑海中浮现，我用力掐自己，甚至狠狠地扇自己十几个耳光，还是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可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了，清醒无比。

我被折磨的快要疯掉了。

到了第三天下午，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吴彤爸爸的声音传来，“余窈，有空出来聊聊吗？”

我说：“叔叔你要是想劝我认她，那是不可能的，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他说：“你二十三了，是个大人了，有些事情，你妈不方便告诉你，但是我有义务让你知道，至于认不认她，我不会强迫你，我就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我的心噗噗乱跳，我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好，我就下去看看。

我们去了个小亭子里坐着，我等他开口。

他说：“你看你眼睛肿肿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懂吗？”

他的话，让我的泪差点掉下来，我极力忍住了，想走亲情路线，行不通。

他说“你妈妈为什么离开你，不是她的问题，她也是迫不得已。”

我冷笑，“好一个迫不得已，说来听听。”

他看了我一眼，“你对你妈成见太深，你想想她对吴彤都那么好，她得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离开你的。”

我说：“她什么样的人，你了解，我可不了解，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抛夫弃女，连自己爹妈都不管的人。”

他说：“你妈是被你亲爸爸QJ了，你姥爷觉得丢人，阻止你妈报派出所，你爸那边也觉得事情闹大了不好，就拿出丰厚的彩礼来说亲，当时你小舅治病的债还没还完，你大舅也到了娶亲的年纪，所以你姥爷就让你妈和你爸定亲，你妈死活不同意，但是你姥爷以死相逼，又是喝药自杀，又是装病晕倒，迫于无奈，你妈就定亲了，几年后就结婚了，然后生了你，但是婚后你爸爸一直虐待你妈，每次，每次那个的时候都像极了QJ，你爸爸就喜欢那样，他觉得刺激，他变态，甚至在你妈怀孕的时候，都不放过。你爸爸还喜欢喝酒，喝醉了就耍酒疯，连他亲妈都打骂，何况是你妈。”

我目瞪口呆，这些事我闻所未闻，我亲爸这么禽兽？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原来我的身世比大舅妈说的更加不堪，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你妈对这样的隐秘事羞于向你姥爷姥姥说，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说性格不合过不到一块去，死活要离婚，但你姥爷死活不同意，你姥姥也不同意，她说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个时候，农村离婚的人真的很少很少，你妈受不了了，只能一声不响地偷跑了，之后遇到我，我们在一起了，后来听说你爸喝酒喝死了，我就托人把你妈的户口迁来，我们俩就结婚了，然后生了磊磊，迁户口时听说你姥爷因你为妈出走气病了，发誓到死都不会认你妈这个闺女，而你也由你姥姥抚养。你妈一方面怨恨你姥姥姥爷，另一方面也害怕，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姥爷姥姥还有你，还有乡里乡亲，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不联系你们。”

我大脑短路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片空白。

“那天你妈去菜市场买菜，碰到一个收破烂的，他一下子就认出你妈来了，原来是一个村的，你妈这才知道你姥姥姥爷都去世了，一下没接受了就晕过去了，然后我就陪她回老家看看，我开车，你妈坐我旁边，我都能感觉到她害怕和紧张。”

我冷笑，“是应该紧张，跟别人跑了，又要回去，是得厚着脸皮。”

吴彤爸爸没接我的话茬，“你舅妈跟我们说她多么照顾你多么辛苦，你妈就掏出三万块钱给她了。你舅妈特别高兴，跟我们夸你懂事孝顺，还找出你的照片来，万万没想到就是你，你妈一直说不应该是张谣吗？怎么会叫余窈呢，你大舅说姓余是你自己要求的，谣是派出所给输错了，所以也难怪你妈第一次看到你想不到你是她女儿，其实就算你叫余谣也想不到，这事搁谁身上，都想不到，也不敢想。”

姓余确实是我自己强烈要求的，那时候我上二年级了，因为别人嘲笑我没爸没妈，我太小了，傻傻的以为跟着谁姓就是谁家的孩子，哭着喊着跟姥姥姓，那时候改名字，不像现在那么麻烦，村里开个证明，直接去镇里派出所改就行了。

他说：“你妈这辈子也不容易，当妈的哪有几个真正狠心的，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我呆住好一阵子，才问道：“是她让你来告诉我这些的？”

他叹了口气说：“你妈刚开始不同意跟你说这些，但是我跟她说，要是你不知道真相，就更不可能原谅她，所以我们决定跟你坦诚一切，这些话你妈没法对你说出口来。”

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超出了我的想象，你们高估了我的接受能力。

他说：“希望你念一点母女情分，别让她伤心，别让她的两个女儿相恋，她永远都接受不了。”

我吃惊地看着他，“原来你也知道我和吴彤的事了？”

他说：“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能瞒的住的，我和你妈，你和我女儿，哎，叔叔今天来，只是希望事情有个圆满的解决，希望你可以原谅你妈妈，让她有个机会去补偿你。”

补偿？呵呵，补偿？

他说：“叔叔跟你说心里话，只要你认了你妈，我待你也像亲生闺女一样，只要吴彤有的，你都会有，吴彤什么陪嫁，就给你什么陪嫁，当然更可以高于吴彤，你和吴彤就做姐妹，她是姐姐，你是妹妹，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应该珍惜，对不对？”

到底，你也不同意我和吴彤。

我说：“吴彤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如果要我和她做姐妹，我宁肯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他略微吃惊地看着我。

我说：“我和吴彤只能有一种关系，除此之外，不会存在第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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