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日子,我们俩就象在渡蜜月,天天的,时时刻刻的都尽量的粘在一起。面对着娃娃们知道我们要离开了,越来越难过的表情,她脸上的那灿烂笑容看起来似乎是有那么点格格不入。但是她总在夜神人静的时候很委屈的跟我说“其实我也挺舍不得娃娃们,挺舍不得这里的。可是只要一看见你,看见你在那里歪着头,斜着嘴对着我坏笑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的开心,就会想笑啊~我不是对要离开这里了开心。真的啊~”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她特别的可爱,也总会特心动去摸摸她的头,然后也会很顺理成章的压到她身上去,然后还是会很天经地义的一阵激情四射。然后我还会在她刚刚睡熟的半夜去摇醒她,很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字正呛圆的告诉她“师姐……”,一开始她总会瞪着惊恐的双眼看着我,看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则慢条不紊的继续告诉她“你能不能帮我去上个厕所啊,我实在累得走不动了。”而她的反映也随着次数的流逝,从一开始的咆哮着对我又亲又咬的拳打脚踢到最后的只是会躺着抬抬眼皮的回答我“好的,我在梦里帮你上,你睡吧”哎,每次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心理的那个落寞啊,我就又只好再换着方儿的去骚扰她,譬如象树熊似的去挂到她身上,用头去顶她,告诉她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然后她会七定山河的告诉我“乘着你想象的翅膀尽情飞翔吧”再譬如会诗性大发,用蹩脚的英文背诵诗歌,她也会在我卡壳之时,轻轻的告诉我“明天到我们班来上课吧,我帮你补习这首诗。”
在她面前,我总会黔驴计穷,总会不知所措,总会象个孩子一样,傻傻的,呆呆的望着她,等她来把我圈进怀抱。我害怕这种感觉,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助、无力感。觉得自己怎么样也无法去紧紧的抓住这眼前的幸福,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原地去等着她来找到我,然后牵着我,继续往前走。唯一庆幸的是,她一直没有放过手,没有丢掉过我。
支教终于在我最后的一节数学课和她最后一节英语课后结束了,县教委也专门派了人下来,对我们这段时间的工作和表现进行了总结和高度的赞扬。感谢我们俩对这里所做出的贡献,娃娃们和她都哭了,校长紧紧的握住我们俩的手,抖抖嗦嗦的怎么也不肯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更加哭得是淅沥哗啦了。那个教委派来的人,连忙过来圆场,说没关系的,以后会不断的有志愿者过来支持教育的,山里的情况会越来越好的,娃娃们等明年升了初中,就到县里去读书了,县里的条件会很好的。他这一说完,小濡和校长都转过头去看着他,是啊,一个教委派来的人,居然不知道这山里的小学里只有3-5年级,而5年级的只有3个人,3个女孩子,如果没有人接着过来给他们上6年级的课,他们是不可能升得上初中的,而且他们的家庭条件会允许他们继续上初中吗?这个村,除了校长的女儿,从来还没有人出去上过初中。出去上初中,这在这个村,在娃娃们眼里,校长心里是多么的遥不可及的事情。而他却说得如此的轻松加容易,说得那么的顺理成章,他了解过这个地方吗?他来和娃娃们和学校共同进退,荣辱与共过吗?他可是负责这几个村教育工作的专管员啊~我从小濡含着眼泪的眼里看见了愤怒,我知道她就要爆发了,我连忙过去拉住她,在现在这样的一个状况下,她的爆发又能怎么样呢?最多只能凭空的添加专管员和学校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们的能力实在太有限了,我们能做的也实在太少了。我们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这一切不合理的情况合理的发生着,我们只能在我们回去后,鼓动更多的同学们到这里来,到这里帮帮这些用眼、用心在憧憬着只是,憧憬着外面世界的娃娃们。
支教生活在一个下午和晚上闹啊,笑啊,哭声中彻底的画上了句号。我只能说是结束了,却不敢说圆满,因为凡是参与过支教的人们都知道,只凭我们个人的力量,真的太小太小了,只能无可奈何的留下无数的遗憾,离开这个地方,只能无限的寄期望与下一批过来的志愿者,希望他们能带来的改变可以更多更多。
那个夜晚我和小濡都没有睡觉,娃娃们陪了我们一夜,我给他们唱了前半夜的歌,把吉他留给了他们,小濡跟他们讲了后半夜的英语小故事,看着娃娃的那种复杂的眼神和答应了校长绝不再哭的倔强的小脸以及时不时就紧咬着的嘴唇,我们频繁的出入与房间和厨房之间,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流淌和擦干自己的眼泪,我们不能连娃娃们都不如了。第二天凌晨,我们背着来时的行李告别了这间我们共同生活了一年的小屋,濡的床头仍然放着插着小花的瓶子,炕上还有我们留下的余温,可这一切将在未来不长的时间变得凋落和冰凉,我不能再想了,我咬紧牙,强行拽着小濡往村口走。我们的行李比来时轻了很多,可是我们却背负上了比行李不知要重多少倍的思念,不舍和感激。我很庆幸来支教,同时我也很后悔来支教,这一年的时间真的让我知道,明白,接受,改变了太多太多。
娃娃们一直陪着我们走出村口,护送着我们的马车一路山路的颠簸着,直到太阳出来,金色的阳光照到每一个人的脸上,照到他们脸上的汗水闪闪发光,小濡再也忍不住,哭着命令娃娃们都回去了,不准再送了,娃娃们才停止了脚步。可是他们却用声音一直伴着我们走出山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我们的名字,声音飘荡在大山之间,悠悠荡荡,一下一下的撞着我们的心。小濡扑了过来,告诉我“我再也不敢来支教了,我承受不住的。”
可交通工具却是无情的,到了县上,和其他村的同学汇合,大家见了面全是沉默不语,只是苦苦的笑笑表示打了招呼。然后一趟车就把我们拉到了机场,主办方给我们简短的召开了一个庆祝会,给了我们15天的假期,回家整顿,休息下,然后再回学校报道。我给死党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回来了。小濡看着我,很是为难。我过去牵紧她“和我到我家吧”。她看着我,吃惊,然后笑了。
短短的50分钟,我就站在了家乡的土地上,真的一切是恍如隔世,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那个小山村里和娃娃们难舍难分,忧患与共着。我在机场不出意料的看见了死党,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T-shirt,我不顾一切的冲向了他,怀抱着他的怀抱,放肆的哭了起来,终于无所顾及的哭了出来。好久,才缓过劲来。然后我去牵过濡的手,带着泪水的笑着告诉他“我们回来了~”
死党看看我,又看看小濡,再看看我们十指紧扣双手,十分纠结的笑了,脸部的表情不可名状的扭曲着,“你们?你们这也快了点吧?你们叫我怎么接受啊??好歹还是先瘩个招呼,给我点时间吧~”小濡被死党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赶忙过去,用肩膀使劲的去撞死党的手背,跟他说“你接受个什么劲啊?哪天你去找个女朋友,那我是不是也要跑到她面前去说,哎呀,这叫我怎么接受啊??!!你们分手吧~~”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死党在我面前变成了大理石,“好了,快走吧。我饿了”死党机械的回过头来看着我“你真的是没心没肺啊,回来了,没说想你妈了赶快回去,就知道想着吃,看见青梅竹马的我了,没说关心关心我的生活,却见面就说要拆散我和女朋友……”小濡终于忍不住了,被我们两个活宝逗得粲然一笑,死党更是收不住了,一脸苍白的表情转过头去对着小濡“这位姐姐,传说上次看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还很COOL吗?觉得少这不对那不对的,还经常骂少,怎么现在这么小鸟啊??”小濡被死党说得刹时就红了脸。我也不好意思了,过去拉着死党“好了,哥哥,我错了,现在我们回家,晚上那顿我请了~~”“哈哈哈哈”死党“憨厚”的笑了笑“哈,知道错了吧,晚上那顿你也要回家吃,我来接你的时候你妈就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晚上我也去。现在快走吧,你妈在家盼着你呢!!”
我心里好高兴,让死党帮着提着包拽着上了车,可能是因为高兴的忘形了,在那一刻竟然没有发现小濡眼角的那一抹阴霾和忐忑不安。坐在车里,我才发现是死党开车,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哪儿来的车啊?跟公司借的??小伙子这样不好啊,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死党淡淡的笑笑“早学会了,都有大半年时间了。呵呵,这个车是我买的,我妈支援我买房子的钱,加上我自己的一点,我给买了车了,哈哈哈哈,现在我还赖在我妈家里。车也买了大半年了,对了,上次去接阌的时候就买了这个车了,阌还小开了一段路呢~”哈,好久违的名字,我差点都以为我已经忘了这个名字这个人了。我歪着嘴,自己摇了摇头笑了笑,是啊,原来时间已经流逝这么久,原来早已就物是人非,原来我已经在山里呆了那么久,原来一切早已经改变,原来只是我不知道,我在逃避。我沉默了,在那一刻,不是因为死党再一次的提起阌,是因为我突然感觉到了害怕,我慌了,我离开的太久了,已经有太多的事情变了,和我想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濡看见我现在的表现,心里会怎么想,我只知道去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不管是因为下意识的还是出于我的本意,我都要去紧紧的抓住她,这好象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我不能让她再发生什么变化了。
车子里出现了千年一遇的尴尬,死党好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提起了不该提起的人,让我和小濡都难堪了,小濡可能觉得我好象又陷入了对阌的沉思。其实他们都想错了,我只是在难过着我自己的难过。我所一直以为着自己很了解的东西都开始慢慢的变得让我不知道了。我很不适应这样的事情,就象一个在故乡居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才出去没多久后回到家乡,就发现家乡的很多都不一样了,他会迷茫,他会手足无措,他会哭一样,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接受。车子一路走着,从机场进了市区了,死党忍不住了,打破了这沉默,他直接问我“少,你一会打算怎么跟你妈介绍濡?”“啊?”我被问得有点措手不及,显然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很茫然的看着他们俩。小濡却连忙帮我回答“介绍什么??就说我是她师姐,跟她在一各地方支教的,不就行了。再说这也是实话啊。是吧,少??”“啊?哦?是的,好的,本来也就是这样,好,就这样说吧。”在那一刻,我看见小濡低着头苦笑了一下,我的心里也有说不出来的失落,觉得好憋得慌,却无法释放。死党从倒后镜里,看着我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默默的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