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斗心头气得冒火,但鉴于此时正是紧要关头,敌暗我明,不是内乱之时,便压低声音道:“我方斗是何人,众位兄弟都清楚,又何须再辩!柴师妹不相信我也无妨,日后自然会真相大白的!”
柴人姝仍是不以为意,冷冷地接道:“是!方师兄的障眼法也不过瞒一时,日后自会真相大白!我等着。”
方斗不语,那里殷鹤插嘴道:“方师兄深明大义,忠心可鉴,这个可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我看八成是当日方师兄捉回与那姓吴的私奔的柴师妹,柴师妹如今仍耿耿于怀,所以乘机栽赃陷害!”
柴人姝怒道:“混账东西!你胡说什么!”
“都住口!”柴人启厉声喝断几人道:“如今大敌当前,你们不说共同制敌,反而自己先相互猜忌抱怨!此事传出去,‘禁欲门’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更何况你们二人身为圣使,不知为众弟子立下表率,反而先滋事挑衅、互相猜忌,实不可恕!方师兄,先将今日之事记于他们二人名下,待此事一完,定要重重责罚!”众人见掌门发言,连高高在上的圣使都受了责罚,便都噤了声。
柴人启又向五位元老行礼道:“人启无能,还要扰烦五位前辈奔波相助,实在有愧于心。若前辈觉得人启处事有不到之处,还望指点!”
五位元老互相望了望,最长一位便慨然道:“人启,如今你已是‘禁欲门’的掌门,‘禁欲门’中一切事务都由你作主,务须在意我们的意见。况且依照规定,我们也不会给你建议的!这次回来,只是我们心中不忍‘禁欲门’遭劫消失,你也不必心中有什么愧疚。”
柴人启点了点头,又转身对方斗道:“方师兄一心为‘禁欲’,我若连他也信不过,这掌门之位早该易主了!日后谁再对方斗师兄不敬,便是对我不敬!方斗师兄只管依法论处,不必问我!”
柴人姝不满,冷笑道:“哼!柴掌门,不过是个连摸样姓名都不知道的小贼,值得这么大动土木么?‘禁欲门’当日的威风哪里去了?”她说完便大笑起来,声音中却满是凄凉。
柴人启见自己的妹妹偏偏与己做对,心中大是不快,只想今日若不杀一儆百,日后众人便不服他了。想到这里,便冷冷地喝令道:“住口,休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啊,将柴圣使送去重阳石壁静思悔过,等我明日处置!”柴人启说完,便有殷鹤手下的两个徒儿风风火火地赶来拉扯柴人姝。殷鹤素日与柴人姝不合,此时听了柴人启的话,心中大是畅快,但脸上却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柴人姝甩开那二人的手,嫌恶地道:“你们这些脏小子哪里配碰我?!要走我自己会走,不需你们操心!”说完狠狠地瞪了柴人启一眼,转身翩然离去。柔棠等一些小辈们见了这局面,都吓得不敢则声,但见姑姑被罚去面壁思过,心中都有不忍。
柴人姝从柔棠身旁过,见她眼中满是关切,不由地心中一暖,忽然伸手拉过她来,道:“我今日便让柔棠也去看看这重阳石壁,也好让她知晓当日她母亲是如何死的!”
柴人启不想妹妹此时还不停地添乱,心中更是怨愤满满,怒喝道:“放下柔棠!”一面手一挥,便有七八个好手冲上去拦阻。忽然一阵冷风拂面,灯烛忽灭,只剩柴人启掌门座位旁的烛台还亮着。所有人不由地都停下手来,向冷风吹来之处望去,只见一个浑身上下都长着厚厚毛发的雪人带着一身寒气出现在厅内。它满脸也皆是毛发,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来。无人知它是如何进来的,事前没有任何征兆。仿佛只是在眨眼的瞬间,这个庞然大物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柴人启事前将所有中原武林的高手都想了个遍,却万万没有料到,今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个真真正正的雪人?!雪人步履稳健地向柴人启走来,众人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出手还是静等号令。
柴人启定神喝道:“请问阁下是何人?为何闯我‘禁欲门’?!”
那雪人“呜呜哇哇”地大笑起来,声音噪哑难听,咿咿呀呀的,毫无生气。
“柴掌门,我今日来么,是为了了断你们‘禁欲门’几年前的一场血债!你若贵人忘事,我提醒你一下也好。”雪人淡淡地道,忽然手中多了一盏冰雕玉琢的雪莲灯。
“这是……这是!”柴人启大吃一惊,他当日与父亲上天山“幽雪宫”时曾见过这个被“幽雪宫”奉为圣物的东西。但灭了“幽雪宫”之后,却发现两盏雪莲灯一盏都没有留下。
“你果然是‘幽雪宫’的人!”柴人启若有所悟,面色顿变。
那雪人哑声道:“不愧是柴掌门!”话语刚落,左手一掌,掌风凌厉地向柴人启袭去。柴人启忙矮身闭过,那雪人并非要立刻取他性命,故这一掌避开极其容易,力道也不大。众人见了却都是一惊,因为她施展的正是柴人启引以为傲的“黑风掌”。柴人启当机立断,大喝道:“众人听令!按原计划出手。”
“禁欲门”众人大声应和,顿时十人一队,七人一组地排起阵形。这些阵形,都是“禁欲门”世世代代留下来并加以改进的杀人阵形。被围于其中之人宛如落网之鱼,便是百般挣扎也绝逃不出,且越是武功高之人,受伤也越重。被武林人士称为“邪网”,避之不及。那雪人见了,顷刻间不怕反乐,声音“嗡嗡”道:“好!当日我就是险些毁于你们这阵型之中。今日改是我将这破阵毁去之时!”虽说她既是“幽雪宫”中之人则必是个女子,可听她声音哑然低沉,却全然不像个女子。
众人虽以多敌一,但听了这话,却不知为何都毛骨悚然起来,额上冒出冷汗。柴人姝见情势不对,顿将方才恼怒之事抛至脑后,挺身而出道:“哼!管你何人,休要口出狂言!你既侮辱我‘禁欲门’,看我怎么饶得了你!”说毕便要来相助。那雪人又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忽然如同一团白影一般移至柴人姝身旁,一掌飘飘然推去,道:“看你是个女子,我就让你去重阳石壁前参悟,若能发现其中的玄机……哼哼!我饶你也无妨!”
她此举一出,众人又都是惊慌失措。那围困的阵形乃是阵中有阵,不管是怎样的高手,进了阵便出不来的。可这个雪人说笑之间便轻易出了阵,莫非,这些阵型的奥秘,都被她堪破了么?柴人姝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回应,便被那雪人掌力所致,闯进通往重阳石壁的山洞里。不一会,身上又有东西压来,原来柔棠也被那雪人推了进来。柴人姝忙先抱起柔棠细瞧了一番,见她无事,才忙起身冲进洞中,欲出去。却只听轰隆一声,山洞尽头已尽数坍塌,她与柔棠已被困于其外。
“姑姑!我们出不去了么?”柔棠抬头望着蹙眉走出山洞的柴人姝,她生平还未曾遇见一件能让柴人姝蹙眉的事情,这次的雪人来者不善,她已知道,但对于雪人的武功优劣——因为她年幼学得有限——可就全然不知了。
柴人姝漠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也不接应柔棠投来的目光,只是一心往重阳石壁而去。柔棠见她举止奇怪,便也跟了过去。只见柴人姝伸手抚过那光滑的石壁,心事重重。忽然手一停,又抚了一遍,低眉敛目的思索起来。
柔棠不解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何默然不语。
忽然只听柴人姝道:“柔棠,你过来摸摸这石壁,看看有什么奇怪之处么?”柔棠依言行至石壁旁,伸手去摸,只觉得那石壁光洁润滑,浑然天成。
柴人姝问道:“你发现什么了么?”
柔棠低头想了半日,喃喃道:“没什么……”声音细如蚊蝇。
柴人姝便道:“你去摸摸旁边的石壁!”
柔棠低头道:“是!”便伸手触及一旁的石壁,只觉得那块石壁上粗糙不堪,且有一条条的细文。“这是……”柔棠顿生疑惑,手不停地抚着石壁,脑中苦苦思索。忽然一阵山风夹杂着石砾狠狠地吹来,柔棠忙用手遮住头,不少石砾打在她的手臂上,使她不由发出一声吃痛。
“我知道了!”柔棠眼中一亮,微笑着回头望着柴人姝道,“我知道这石壁奇怪之处了,姑姑!”
柴人姝会意一笑,道:“不错!这块石壁分明与其它石壁材质不同,要坚硬许多。如若不然,它立于这山口中这些年,早就被风化得不成样了,但它还是这样光滑……所以我猜,这块石壁是有人搬上山来的!”
柔棠惊异道:“能将石壁搬到这个高度,那个人的武功一定不一般吧!”
柴人姝微笑颔首,眼中颇有念旧的温情,道:“我们‘禁欲门’多年前的辉煌……都是靠了老前辈们的齐心协力。他们所传下的武功都是高深莫测的,只可惜就连柴掌门也只学到了五六成。若能一一领悟,哼,天下武林哪里还有敢侧目之人?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无甚用了,今日这一劫,只怕凶多吉少啊……可怜我们几世几代的基业……”柴人姝说到动情之处,忽然盈盈落下泪来。柔棠不明所以,但见柴人姝流泪,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