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了沈阳，我们就进了一家理发店，店面也不大，装修也一般。只是洗了个头，按摩了一下，两人竟是200块钱！后来才知道，挨了黑刀，可当时还真以为我们在部队呆久了，不知道世面的行情，所以掏钱时，我一点也没有犹豫，生怕，一犹豫让人家以为我们是土孢子。

吃了顿简单的饭，花了五六百，浪费了一大桌。

我们为沈阳的经济建设小小的做了一下贡献，就默默无闻地上了火车。

按理说，剩下的时间全在火车上过的，该不用花钱了。可这小子，真拿钱不当钱使。夜里他说要喝啤酒吃菜，问我要不要。

看看表，凌晨两点多，这会餐车也不可能营业的，劝他死了这条心。可这小子不听，硬是拉上我去了餐厅。

“有什么炒菜吗？”他问列车员。

“没了！”

“阿姨，我们饿死了，想吃点东西。”这小子装可怜。

“现在那么晚，谁起来做饭啊！”餐车员说着。

我一声不吭，这种事，死定是碰钉子，让他自己上好了。

“我们真的饿坏了，阿姨，给我做点饭吧。我出五倍价钱！”我听得好笑，他真当钱能通神啊？

可真没想到，他竟真的磨起来一个大师傅。给我们俩炒了三个菜，醋溜白菜，虎皮青椒，辣子鸡，两瓶啤酒。最后竟收了一百五十块钱。靠，他果然给了五倍的价格。

吃饭聊天时，才知道他老爸是无锡哪个村的村长，这年头，村长的儿子都那么得了，我瞠目结舌。

（101）

第二天在火车上呆了近一整天，凡是每遇一个站，他都要跑下去，什么东西都买，花了不少银子。

路经一个小站时，火车停下来，我坐在窗口看到一个村妇模样的人，手里拎着几根黄瓜，还有一袋西红柿。

“要能吃上黄瓜、西红柿就好了。”我自言自语。那年头，火车上没有现在这么经济实惠，一瓶健力宝5元钱，车上也没有卖水果的。

这小子听我说完话，没吱声，就溜了下去。

我看到他跑到那村妇面前，说了一大通，最后那村妇竟把手里的菜给了他。

“怎么办到的？”我惊讶。

“1百块！”他得意地笑着，那劲头像个暴发户。

汗颜！生子莫效此儿模样！

总算到了A城，脚刚踏上这块土地，我就深深地吸了口气。

A城，我回来了！

啊……这一口气的感觉真不舒服。在草原上呆久了，回到这车水马龙的城市，竟能明显闻出一股汽车尾气的味道。这种味道整整持续了一天，我就再也闻不出来了。百闻不知其味嘛。

A城好美，我第一次由衷的感到自己的家乡真美。

当晚，我独自坐在市中心广场边的马路牙子上，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

我们的部队所驻扎的地方太穷了，根本看不到霓红灯。每晚看的最多的只有星星，很少能看到有住家户点着灯。

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菲儿或江楠在营房后的小山岗上，遥望远远的一条公路，那里可以看到荧黄色的路灯。

小城夜色撩人，华灯初上，霓红闪烁。

一年多军旅生活，清灯古寺的岁月已经太久了，即使身处喧然闹市，一时竟也抹杀不去心底那份清殇。

菲儿要在身边那该多好啊！

一直牵肠挂肚着菲儿，可是最终，我竟没有去看菲儿。

同学、朋友的接风洗尘酒，一场接一场，回家的这段日子里，我都是在酒精里泡着的。整天不是在迷迷乎乎地睡，就是在豪情万丈的喝。

菲儿已经来过好几个电话催我过去，可我总是这事那事的走不开。直到她生气了，我才决定要去看她。

“铭铭，你不能去！”妈妈听说我要去C城，一票否决。

“为什么？”

“我看你是当兵当得心都野了，一年多，就回家十来天，还要往别处跑，不许去！”老妈数落我。

这倒也是，从进家门开始，已经6天了，我只在家里吃过一顿饭，朋友多，应酬也多！

“复员后，我一定看你去！”我在电话里哄着菲儿。

“你骗人！你就会骗我！”菲儿一听我不去看她了，直骂我是骗子。

“乖啦……我下回一定去！”我也知道自己理亏。

“你这次不来，以后就永远不要来了！”叭，菲儿把电话给挂了。

就算是这样，我最终还是没去。

前面就说过，我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我又开始以为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了……

菲儿的生气对我没有起作用。

菲儿果然很久一段时间不给我打电话，也不再接我的电话了。可我也没多放在心上，反正她爱我，我十万分的自信。

（102）

探亲假过得太快，还没有让我彻底尽兴就结束了。我穿着军装在A城大街小巷窜了个够，才背上行囊老实地上了火车。

路经沈阳，江楠的妈妈专程接我吃了顿饭，我便又急匆匆往部队赶。

这15天的探亲还真的想那群小家伙了，特别是江楠。我归心似箭。

还未到营房，我远远地就看到班里那群小丫头，挤到了营房门口。

“班长！”小P，第一个冲向我，直接就是一个大拥抱。

“快把包给我！我们快想死你了。”她一边抢着拿包，一边嘴上跟抹了蜜似的，滔滔不绝。

“我走后，你有没有听话？没干什么坏事吧？”这小家伙一直让我挺操心的。

“没有！你怎么就不放心我啊。回来也不说想我，就光问这个！”她笑着冲我嚷嚷着。

“阿班，你总算回来了，江楠和小P天天都念叨你！”张蕾也跑了过来。

“咦？江楠呢？”我这才注意，这个活宝怎么不在。

“她在机房值班，本来她要换班想留在连队等你的，可这家伙又贪心，还想晚上也不去值班在连队里陪你，结果让方班长给骂了，这会老实地去值班了。她临走前一再叮嘱我们，让你把好吃的一定留到她来再分。”

我一听，这丫头就会惹事，方静八成心里很不爽了。

“报告！”我把行李刚放进班里，就到站长那报到了。

“逸铭，家里还好吧？不想回来了吧。”站长笑着看我。

“家里都挺好，不过挺想部队的。”我是真的想部队了。怪了，天天盼探亲，居然到了家还会想这里。

“那就呆这里干一辈子吧！”站长笑着说。

“嘿嘿。”不知道怎么回答时，我就会傻笑。

关于留队的问题，我一直没想过。

虽然还有八九个月才到复员，但好多老兵已经开始考虑去留的问题了。

家里的意见是让我回去，已经开始为我找接收工作了。我自己呢，也比较希望回去，为了菲儿。

“班长回来了？她在哪？”我还在站长屋里，就听到江楠在走廊里大呼小叫的。

“你班的新兵都挺想你的，这几天带她们劳动时，就听她们念叨你，特别是那个江楠。”站长也听到了江楠的喊声。

“嘿嘿……”我抓抓脑勺笑着。

“你去班里吧，我去教导员那里给你销假。”站长起身了，我忙把门给她推开。

“叫什么叫啊！”我出了站长屋，就看到江楠。

“啊！你在这啊！”江楠看到我，就冲过来抱我。

“喂，注意影响！”我没等她冲到我面前，就把她一把推开了。

“想我没有？”她见抱不了我，干脆就挎着我伸出去的那只手。

“没想！”我一本正经地给她说。

“……”她微微一愣。

“哼，我才不信呢！你敢不想我！”这丫头嘴一撅，挺嚣张地说。

“你想我了吗？”我突然很想知道她到底有多想我。

“还——用——问？！”她的表情极为夸张。

“你看，你看，我一脸都写着想你两个字！”她说着，还用手在脸上比划着。

说实在的，看到她，我心里说不出来的舒坦，好像一路的奔波，都是为了见她一面。此时，我什么也没多想，只是开心地看着她在我身边闹着，叫着，我没想到菲儿。

（103）

晚上，班里闹了半天，她们才老实地睡去。

我又和江楠睡在了一起。

这回，她是指着我的被子说：“阿班，你看你走那么久了，被子也变面包了，你得重新定型，我可以和你搭铺睡！”

她说的堂而皇之，好像我还真得感谢她似的。

人说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了，江楠已经轻车熟路了。

我刚躺下，她就似一条八爪鱼一样粘上了我。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她歪着头开始审我了。

“你去看菲儿了吗？”我一猜她也会问这事的，她一直比我还激动我回家探亲。

“没有！”

“啊？为什么？”她颇为吃惊。

“忙啊，天天喝酒了。”

“这不是理由！”她撅起小嘴来。

是啊，这确实不是个理由，可偏偏这又确实真的是我当时的理由。

“会不会因为我？”她这话问得绝对有些自作多情了。

我刚听她问完，就忍不住笑起来。

“哼，笑什么笑嘛，你没想过有可能是因为我吗？”她不高兴我一脸的狂笑。

“绝对不是因为你！”我还是忍不住地在笑，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碟菜了。

“阿班，说实话，你不去看菲儿，我挺为她难过的，但又觉得挺开心的。”江楠窝在我怀里说着。

我的心不由一紧。

“我喜欢你！”江楠抬头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汗！我顿时额上冒出汗来！

这个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可是等她亲口说出来，我还是说不出来的紧张。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一吭不吭。

静了一会，我顿了顿，“我爱菲儿！”

一时又无语了。

我不敢再说话，只好等她先开口。

“我知道。”良久，江楠轻轻叹了口气。